梁徽自嘲一笑,直接说:“做不到。” 祝知宜不语,确实做不到,汴河接通秦楚,涉盐司粮仓,官税大户,梁徽现在还插不进手。 但梁徽又道:“但迟早要通。” 他这般说了,祝知宜便不疑,梁徽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途中有影卫呈报密函,梁徽也不避祝知宜,直接拆了。 这下轮到梁徽看密函,祝知宜看梁徽。 他小时候一直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五殿下没有什么印象,其实年轻的帝王生得很漂亮,眉目英隽,鼻梁高挺,专注的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心。 好一会儿,梁徽突然掀起眼帘,祝知宜反应极快,堪堪垂下眼去,极其自然地,目光堪堪擦过,并没有交错到一处。 他莫名松了口气,顺势闭上眼,佯装小憩,便没有看到,梁徽暗自弯了的嘴角。 祝知宜渐渐真的沉入梦乡,这些天太累,出行事宜繁杂,祝知宜在梦中也不得安宁,蹙了眉心,梁徽伸手去接他那快要落空的脑袋。 长发漆黑柔软,缠在他指尖,梁徽捻了捻祝知宜发丝,不知在想什么,马车忽而晃顿起来,梁徽索性坐到他那边,将人脑袋搁到自已肩上。 祝知宜睡得沉,蹭了蹭他的肩窝,半梦半醒中,好似听到有人来报:“……傅君容……劳顿…请……皇上……探望。” 梁徽忙伸手捂住祝知宜的耳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侍久久等不来回复,试探着抬头,对上皇帝凌厉的眉眼,心一跳,退下去了。 祝知宜许久未睡过这样一个安眠觉,醒来时恰逢行队驻足河边休憩,河溪清澈,祝知宜就在岸边看马儿饮水吃草,胡勒烈颜列队尾段走过来问安。 祝知宜点点头说不必拘礼。 烈颜看看河面又看看他清丽的侧脸,咧嘴一笑:“君后可是想吃鱼了?臣可以下去抓。” 祝知宜挑眉:“你还会抓鱼。” 胡勒烈颜借机诚邀他来自己家乡:“臣自小在天池边长大,夏日下河,冬日凿冰,那里的鲇鱼最是肥美味鲜,若是君后有机会来,臣定要带您尝一尝试孜然碳烤的。” 祝知宜听他夸北羌多了,也有些不甘示弱,负手道:“好,不过还是先请烈颜王子尝一尝我大梁的河鲜澄蟹,大梁河源丰足,澄湖鱼米之乡,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桃花流水鱖鱼肥,若殿下不急着回去,可待到秋高之时,赏菊吃蟹。” 胡勒烈颜一喜,上前半步:“既然君后盛情邀请,臣——” 忽然,“咻”地一声,头顶划过一柄剑,柳叶枝条被砍落纷纷扬扬,剑又回鞘。 梁徽的。 皇帝在不远处听完禁军都督呈报事宜,走过来捡拾起那柳枝,修长手指转动。 祝知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眼神飘过来。 梁徽也不抬头,编好了一只蜻蜓,才递到他面前,有点遗憾地笑笑:“不是春日最新的一茬了。” 此地还未出燕平,祝知宜接过来,章台柳果然碧色翠郁,筋脉、叶形、长势都比宫中的人工柳可观。 祝知宜左右打量,有些爱不释手:“每一茬都好,绝胜烟柳满皇都。” 梁徽贴近半步,伸手教他如何将柳蜻蜓的翅膀撑起来,道:“朕看这韩愈分明就是跟张籍在炫耀。”这诗就叫《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两人一人掉一句书袋,胡勒烈颜在博大精深的诗词歌赋中原文化插不进话来,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梁徽站到另一边,恰恰挡住他看祝知宜侧脸的视线,扬起手上还剩的两条柳枝:“清规还想要什么?” 祝知宜领教过他的手艺了得,打算想个难些的,他对上梁徽漆黑如墨的眼,鬼使神差轻声道:“狼。” “什么?”梁徽凑得更近去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