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还是有一片天的,他们心里就踏实。 今夜,老富贵跟周大娘在炉子跟前,低低地说今日的奇遇种种,说着说着,不免又提到了言双凤跟赵襄敏的“将来”。 周大娘甚是乐见,老富贵则仍怀隐忧,只是不便跟老婆子说,怕她担心。 他毕竟是个老把式,见多识广,也跟言老太爷似的看出了戴涉的来历有点儿古怪,这戴掌柜的,似乎对于“吉祥”过于留心了,先前他们才回来,戴涉竟谁也不理只管向着“吉祥”过去,神态甚至透出些许的惶惑。 老富贵虽看似不在意,实际早照进了眼里。 可虽然对于赵襄敏的来历仍存警惕,但老富贵不肯说破的另一原因是:他自个儿其实也巴望着是自己多心,他宁肯赵襄敏是个真真的好人良人,毕竟,老人家也是愿意言双凤能得一个可托终身的人。 虽说“吉祥”此时无权无势也无财,但老富贵跟周婆子似的,淳朴仁善,他们都并不很在意这些,他们最在意的是赵襄敏本身是如何的人品。 李顺那边,李婶正哄着小虎子入睡,小虎子因为明儿过年,格外兴奋,不住地问长问短,李婶唱着童谣,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小虎子才慢慢睡着。 李顺自外进来,见状道:“每次都这样,多大了,还要惯着他。” “明儿除夕了,让他多遂遂心,过了年再改吧。”李婶自炕上挪下来,给他去弄洗脚水,李顺赶忙拦住她:“你也忙了一天了,我自己就行。” “那点子活儿算什么,累不着我,”李婶痛快利落地说,早披了衣裳,又轻声问:“那些客人都安置了?” “是啊,那位戴先生看着有点心事……说是明儿要走的。不过看这风雪,也不知明日如何。” 李婶道:“这可真是的,人不留客天留客?我看老太爷对那位掌柜的倒是很在意,或许明儿留他们过年也未可知呢。”赶着去兑了水端进来:“试试烫不烫?” “好……”李顺坐在炕沿上脱了鞋:“正合适。” 李婶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给他洗脚,又问:“姑奶奶睡了么?” “先前倒是回屋了,明儿还要守岁,多半该睡了。”李顺回头看了眼儿子,炕烧的热,小虎子胖嘟嘟地脸微微地发红,煞是可爱。 李婶见他打量儿子,笑道:“先前直嚷要我把他的新棉袄拿出来穿呢。好不容易劝下了,今儿外头忙,他也跟着乱忙乱跑,还摔了一跤呢,幸而无事。” “过了除夕,该好好地给他找个先生,开开蒙了,总不能这么疯跑胡闹下去。”李顺思忖着:“先前吃饭都难,也没顾上孩子,如今姑奶奶回来坐镇,总算能喘过气来,也该好好给小虎子打算打算,别耽误了他一辈子。” 李婶道:“哪能呢,先前你不是也教他认字了么?” “我教,到底不如正经的先生教好。何况我其实所知也有限。不过是咱们庄子里没有个饱读诗书的,也没本钱再另聘人,我便硬着头皮上罢了。若是我教孩子,就真的误了。”李顺耐心地解释。 李婶突发奇想:“我听如意说,吉祥每日都要看些书,咱们山庄的书都给他看遍了……他一定是个饱读诗书的,不如让虎子跟着他学,你看吉祥的人物那样出色,必然会教的很好。而且也不用再多花一份钱请先生了。” 她本是随口一说,李顺却笑道:“这也是个法子。吉祥是个有大本事有心胸的,就怕他嫌烦不肯教。” 李婶道:“这个不怕,你别看吉祥对别人淡淡的,他可是最听姑奶奶的话,赶明我跟姑奶奶提一嘴,只要姑奶奶开口,不怕他不答应。” 李顺苦笑道:“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吉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要唆使姑奶奶为难他。” “我就一说呢,当然不至于就真叫他难做,”李婶把他的脚擦干,忙去倒水,放了门帘,回来上炕问道:“只是你说的什么鞋天子……又什么猪猴的?” 李顺愕然,复又忍笑。 他虽然并非什么大儒,但毕竟知书达理,可李婶儿却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