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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该唤你一声,百里先生还是梭罗师兄


    出发前比丘尼携她刚出生的孩子来拜访过殷大士,被她婉拒了,只让阿傩出去交待,让她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

    之后比丘尼便再也没来过,不知是她听进去了还是有人授意莫在打扰。

    叁月初一,好日子,宜出行。

    萧行逸正式带着叁万大军出发,他本从未将吴越之地放在心上。

    这是殷朝贵族的封地,贵族们听着光鲜,实则没有半点兵权。吴越守备哪是战功赫赫的南境军的对手,兵败如山倒,吴越像是敞了口的米袋子,退无可退,只能敞开大门地挨打。

    吴越自古便是淫祀之地,殷族贵族日常闲来无事愈加钻研老祖宗留下来的巫术,各家自立门户祭神祭鬼,派系纷争源远流长。最后的最后,都变成了敛财的工具。

    普通百姓被逼的卖儿鬻女,活祭生人,越往东南走,这样气氛越来越浓厚,乌烟瘴气,百鬼丛生。

    萧行逸自打出“灭神反殷”的旗号,分散便不好管教,不服管教便易生祸乱,威胁政权,他起初打算将殷朝贵族一锅端,不给一丝活路,但如今事情出现了转机。

    殷大士愿作担保,保证殷朝后人,遣散各家门徒,禁止一切祭神之事,圈禁于祖宅处,留着几亩地以度余生。

    萧行逸见她信誓旦旦担保,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二人一直都没有谈妥。

    夜宿滁州,南境军所到之处,皆实行严格的宵禁,殷氏一门不灭,他心中难平。

    城中萧条,他驰马于官道,来到荒废已久衙门,唯一有着纪律法度的地方。

    他见堂前鸣冤鼓早已破了个大洞,鼓槌不见踪影,像是许久没人用过。推开斑驳破旧的朱红大门,衙门大堂四面漏着风,一声声冤屈被吹散。

    大堂之上悬挂一把戒尺,积灰已久,结满蛛网。

    他感到身后有人,除了殷大士又还能有何人能出入自由。

    他负手而立于清朗月光下,沉吟道,“殷太甲十四年,琰县地震,帝视为‘灾异’,为祭山神,活埋琰县千口人。”

    “殷沃丁五年,修筑帝王临寝,吏民十去七八,吴越北麓墓山之上,死相枕藉,残伤孑遗,践尸而行,民伤大半,剩余万人,皆为活人俑,永世守护王陵。”

    “殷太庚四十年,磨山大水,太庚皇帝认为龙神发怒,活祭叁百零四名童男童女。水患仍未平,后派治水官修堤建坝叁年后才最终水患解决。”

    他说完终回头,举头叁尺的月光将他二人包围,他没有一丝留情,“公主,现在本王问你,这样的殷朝,真的不该亡?”

    月光那样透彻,彷佛能照穿人心底。

    殷朝当然该亡,难道殷大士不知吗?

    她曾一路向西上牛头山,看这殷朝江山满目疮痍。

    神放弃了殷族,殷族放弃了人世。

    可出于本能地捍卫自己的家族,殷大士怎能容忍他人来诋毁自己的母族,立马反击,“当年我殷氏于鸣条战胜前秦,开国勇武王兢兢业业、不敢荒宁,励精图治,行仁义之师,亲自统兵出征,开创了殷朝盛世。你所说之事,殷朝之前各朝各代皆有,北望骊山,鬼魂嚎哭,夜夜不止。胜王败寇,哪有不死人的道路?”

    “萧王爷,今日你的宏图大志,人皇现世,当日我殷朝开国之王也是如此。”她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之上,不知为何想起那日晕厥时的末日之景,眼神有些刺痛,背向他说道,”所有屠龙者终将变为恶龙,你能保证你站上那万人之上,不会改变你今日的想法吗?”

    殷大士说完便往汉水去,越走越急,甚至忍不住奔跑起来。

    汉水之滨,星火憧憧,要到清明,谁家又没有可祭奠之人?

    她往河里走,河水刺骨,风声如呜呜哭声,手覆盖于水面之上,水波不平,暗流涌动。

    殷大士如何不知?她殷氏先人作孽太多,冤有头债有主,殷朝灭了,死在殷氏一族的冤魂都来寻殷大士,要来索命。

    她笑天下不公,她手下不曾有一条人命,连怨灵都欺软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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