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难她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段距离看向她,深邃的眸中透着隐暗的斑驳星光,转而微微上提右唇,如清水般:“我其实是来找你喝一杯的。” 他伸手,另一只手上是一杯斟满的威士忌,冰块已完全消融,褐色的液体清透深沉,像他此时晦暗难分的情绪。 宁崆说,他们之间除了谈事似乎私交很少,显得很没人情。 迦南问,人情用来做什么。 宁崆笑两声。没说话了。 没用的,不含价值的,不做;是奉行他的行事风格。 宁崆在这喝了两杯,待了半小时才走,让迦南不用操心赵丙涛的事情,他这边会安排。迦南颔首,如果宁崆要真交给她是不会提前过问她意见,这次虽然棘手,但宁崆手里那么多官家白棋,适当调动常有,只是看时机、看值不值。 宁崆让她别管,她也不会强插一手,一来时间没那么多,二来,不干不净的事她态度上向来可避就避。宁崆不到进退维谷或紧急时刻,不会让她直接出面。有风险的,在他那先掂量住。这次试探,他打的还是邬慈的主意。迦南没表示,因为真要宁崆开口了,她很难拒绝,宁崆自觉没为难,她也不会往火坑蹭。只是提醒了她得让邬慈的脚步再快起来,否则宁崆看不到他身上足够动容到他的价值会自动视为插在身侧的眼中钉,占位子。 以前她身旁留过这么一个人,时间尚未满六月,最后身败名裂这辈子都不愿再沾惹是非,罪人也好,败者也罢,余生只留下一条性命苟且度日。 迦南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他也拒绝让她找,让人带话说他没那个本事,旧事不提,情意散尽,他自毁声带再也开不了口说话。她留下意思要保他旱涝无忧,衣食不愁。 说起惋惜、愧疚还是叹息,迦南都没允许自己有,她接受了这个教训,背着所有血债走得越发地狠。 但她没想着找接班。邬慈是自己找上来的。人她留了,就不能放之任之,更不能重蹈覆辙。 邬慈的短信发进来,问她为什么没来kis? 她现在觉得邬慈是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他显然看上去缺乏紧迫感,于是她直接回拨电话。 邬慈接得快,似乎就等着:“迦南。”口气也是轻松愉悦的。 迦南微微蹙眉,声线沉降:“开心?”电话那边的邬慈肯定耸眉了,迦南想。 邬慈确实这么做了,也听出了迦南此时状态,敛笑,问她:“发生什么了吗?” 迦南还是冷着:“非得发生什么?” 邬慈没言语。 她总能,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到千里之外,还是冰封千里的极地。 他对她没有怨怪的意思,只是他希望她的心对他打开一点,而不是时开时闭的虚像。 “倒不是。”他说,慢悠悠的,抬头看天,忽略掉她言语里的刺与煞戾,轻声对电话那头开口:“你看头顶的天。” 邬慈那边的话如潺潺流水,清而澈:“普天之下,我们渺小得像其中任何的一颗星,只是转着,不停转。 “迦南,你说在认知以内,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处属于这个时代的应许之地?。” 迦南抬头,看了。下意识的未做多想,当目光触及头顶黑暗天幕中缀满的繁星时,耳边邬慈的话也缓缓渡进耳中,内心突地被什么击中似的,怔然站在原地,仰着头。 良久。 邬慈也没再开口。 迦南亦没有打断沉默。 隔着辽远无疆的天界,由掌心炙热的设备连接起两端沉默,持成一线,短暂瞬间也被拉长。 直到迦南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嗓音传进:“应许之地的背后,是杀戮,和被逼绝境。” “你喝多了。”迦南说。 邬慈低低笑出一声:“你这都听出来了?” 迦南:“太矫情。” 邬慈:“……” “迦南。” 迦南没应。等着他自己说话。 “我没喝多,想跟你说话。今晚我把岳鸣的那笔账讨回来了。”邬慈的话里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沉重,像一脚踩进了泥里。 “可是我觉得太浪费。他不值得我这么大费周折。”迦南听出他现在很清醒。 他仍在说:“不是在我做之后才这么觉得,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过我还是这么做了。” “突然就明白,当人有了想要护住的东西,这股力量会不分黑白。” 他沉了一口气,说出话里的话:“只要想到他动手的对象是你,我就觉得,无关浪费不浪费;你很重要,就只这一点。” 迦南缄默。 不是没有动容,而是她难得也有不知如何回应的时候。 邬慈也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只是这么做了,这么说了,想来她突然应该会被这一席话搅得雾水满头,他挤出笑意,叁分无奈叁分无把握,是玩笑自嘲的口吻,“也许哪天我疯了真的会为你杀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