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会儿江南的春天已经很深了,京城的春天才开始不久,树木刚披上一身新绿,蔷薇结着细细的花苞,在风中晃动。 回来啦。 这是她的红馆,她的家。 她本来应该待的位置。 姜九怀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他们就像鸟和鱼,一个上云端,一个下水底,再也不会遇上了。 叶守川看着她良久,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微微深沉:“阿墨长大了。” “去去去,爷本来就不小好吗?”元墨故意赶他,“快回你的衙门去,别耽误我认亲!” 叶守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样跳脱明亮的,才是本来的元墨。 送走了叶守川,元墨直奔红姑的屋子。 红姑还没醒,屋子里是沉沉的酒香杂着阴阴的脂粉香。 这是世上最最好闻的气味,每次闻到她的心里都会安静下来。 她悄悄把地上滚的酒坛扶正放好,一个,两个,三个……啧啧,看来红姑的酒量又见长了。 床上,红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声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不行……不行……呜呜……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一道泪水从红姑紧闭的眼角流下,红姑在噩梦中挣扎。 “娘!”元墨连忙摇醒她,红姑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元墨坐在身前,穿着一身前所未有的华衣,脸颊如明珠生晕,双眸璀璨如星,冲着她喊,“娘!” “阿墨,”她半醒半梦半醒,“你叫我什么?” 红姑怔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你还知道回来!”抓起鞋子就要去打元墨。 元墨抱头满屋子逃蹿,“呜哇娘你不要这么狠心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打我你会心痛的!你心痛我会心疼的!” 红姑边追边骂:“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娘?” “你啊!”元墨眉开眼笑,“哈哈,韩家庄的事我都知道啦,这下你可瞒不了我啦!” “韩家庄”三个字,让红姑整个人顿住,“你、你怎么会知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嘻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啦!”元墨道,“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爹是师父吧?还是你不小心跟别人生下了我,不想让我师父知道,所以才把我送给别人养?” 红姑怒道:“老娘才没有跟别人生!就算跟别人生了,老娘有什么好怕的?瞒着那死鬼作甚?” 师父是红姑的死穴,一碰就炸,元墨连忙道:“那就是你们俩想要个男孩子,不想要女孩子?” 红姑不说话,只怔怔看着她,眼圈儿渐渐发红。 元墨从来没见过红姑这样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有愧疚、不舍、为难、矛盾、痛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撑破她的双眼汹涌而出,扑向元墨。 “哎,别哭别哭,”元墨连忙过来,把红姑搂进怀里,“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知道你是我娘就好啦。你要是还想瞒着,我就还叫你红姑,不会让师父知道的……” “唉……”红姑长长地、长长地一叹,仿佛要把十几年来压在心头的重负在这一口气里叹尽似的,“罢了,你就当我是你娘吧。” 元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紧抱住红姑。 红姑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人前别乱叫,知道么?不能给外人知道。” 元墨心头闪过一个知道这事的“外人”的影子,不过转瞬便用力地扔开了。 她有娘了。她回家了。她还有钱了。 老天爷待她真的是太好了,她什么也不求了。 元墨赖在红姑房里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地开始检视自己从扬州带来的行李,把那些古董珍玩悉数送去当铺,换成了银票。 身怀巨款,感觉就是不一样,元墨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先去衙门把红馆的地契房契赎回来,然后请工匠将红馆里里外外修缮装饰一新,同时还给姑娘们从头到脚添置衣裳首饰,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月后,红馆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开门纳客。 然而同元墨想象当中客似云来的情况完全相反,她在二楼雅间坐了一整晚,愣是一个人都没有进来。 不来就不来吧,经过的时候还指指点点的,指点完还摇摇头。 元墨快要气炸了,半年没见,京城的人眼睛都瞎了吗? 看不出她的红馆现在已经又阔气又豪华又气派了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