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结局便是永远分道扬镳。 到第二日,五月雨仍在不依不饶。雨滴濡湿了裙摆,若是不慎让雨丝刮在脸上,好不容易涂匀的脂粉也要在面上化开。我有些讨厌皋月了,愁绪像不断洒下的雨珠,阴云难散,被褥发霉,日子里的烦心事也是一件接一件。 即便那须朝云不在姬路,在这样的天气下要遛出城去也有些许困难。和泉国的岸和田与姬路隔海相望,但若是从路上赶赴,就要途径戒备森严的摄津国。好在堺市商人们仍维持着大坂湾周边海港的安定,经过一番打点,费尽心思乔装出城的我乘上了前往和泉国的商船,这一路勉强能称得上是安然无恙。不过真正的阻难还在岸和田城的关卡上,岸和田的城主是今川纯信的直系家臣,城内还关着将功折罪的纯信的亲侄儿,对我这样的生面孔自然是无法轻易放行的。只是梅时的夏越之祓[?夏越之祓:古时神道教大祓中的一种,流传至今,下文会详细解说。]给了我可乘之机,我又该庆幸一刻不停的五月雨,因为这时神道神社总会举办些迎接暑日的仪式,岸和田城的神社也不例外。逃出姬路城的我打扮成了平民模样,如今正歇在城下藏有内应的茶屋中,等待换上能蒙混入城的新乔装。一路奔波使我湿了衣裳,原本的妆面被汗水与雨水冲花了,负责接应的歌舞伎替我换了新装,又将白无地小袖和绯袴套在我身上。沾着雨珠的长发被白檀纸扎成一束,脂粉也被重新涂过,歌舞伎将插好新鲜花簪的金光色前天冠系在我额前,末了在帮我披上松鹤纹的千早[?本段中提到的装饰品皆为神道教巫女的装束,千早是一种正式巫女穿在白无地小袖外的羽织,前天冠也是正式巫女在举行仪式活动时才能佩戴的,其他装束在现代巫女身上一般都能看到。]时仍在啧啧称奇: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巫女,比画中的卑弥呼[?卑弥呼:《叁国志》中提及的邪马台国的女王,普遍认为邪马台国是弥生时代的日本,关于卑弥呼的说法则是多种多样。由于她既是国家元首,也是巫女及宗教领袖,更与太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也有一部分学说认为卑弥呼就是日本神话中的天照大御神,或是日本皇室的又一位先祖。]大人还要动人。” 没错,我是要伪装成巫女潜入岸和田城。与其说是潜入,不如说打扮成这副模样,我反而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阿照。即使士族们多信奉佛教,不少人仍会遵循神道教留下的一些规矩。譬如武家的城堡和宅邸就会在梅雨时节请神社的巫女操持一些祓除邪灵的仪式——人们皆以为此时家宅内容易滋生邪灵,邪灵会带来疫病——当然若是墙角和被褥生了霉菌确实会令人身体不适。 离开茶屋的时候,我手中攥着仪式所用的神乐铃与币纸,这时淅沥小雨似乎逐渐转为夹带着数阵凉风的中雨,我又撑起了油纸伞,独自步行至岸和田城的城门前。 我在岸和田的内应便是二之丸神社的神祇官,所以我伪装为巫女的行径当然不会被揭穿。神道神社本就是侍奉皇家的,武士不会对神社方出手,神祇官也没必要对士族怀抱敬意。我知道眼下多数神社失去了供奉金,光是维护社领就已捉襟见肘。想着也许终有一日会派上用场,故多年间我一直在暗中接济各地的神社,必要时也会透露自己与皇室的关系。那歌舞伎将我形容成卑弥呼其实并无什么问题,常有人说卑弥呼也是皇族,想来与我应当是同源的。 而在乱世中做位远离尘世的巫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天照大御神本就是高天原[?高天原:是日本神话中天神的居住处,也是天照大御神统治之地,其概念相当于中国神话中的天庭。对应的还有凡人居住的“苇原中国”和死者所在的“根之国”。]上的巫女,当我穿上巫女的装束时,我就更会这样思索了。 尽管当初曾下定决心要改变整个国家,要将权力从犯上作乱的暴虐士族手中夺过来,但在治理国家方面,我果然并不具备什么能夸口的长项。 乔装改扮的我顺利进了城,但紊乱的思绪却像垂落在伞面上的雨珠、一下下拨弄着我的脑海。我不由得摇动起手中的神乐铃,铃音清脆曼妙,是平日里难得能聆听到的声音。 “让我来为您带路吧。” 立于手边的武士恭敬地说着,我似乎忘记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人。步入了敌人的领地,周遭的寒意也席卷而来,但我还是紧紧握着伞把,小心应付道: “好,请将我带到各个居室中吧,只是仪式不能被打扰,还望松浦大人见谅。” “请您安心,家主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妨碍您祓除邪灵。” 岸和田城的城主庆清是个茶道高手,对庭院也颇有研究。城郭下建着茶室与客室,院中的鞍马石与灯笼错落有序,雨中的小池塘更是别有一番景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