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徐善的影子—— 徐善向他靠近的这几步,正好把自己的身影送到了陆濯的眼下,叫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云袖掩住,在尝桃花饮。 陆濯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制止什么的,不存在的。 倒是王得志阴阳怪气了一句:“徐小娘子倒是惬意得很。”不孝敬给主子喝就算了,他一个公公怎么地也不配喝坊间饮子了?王得志从不知道他自己这般高贵。 “五殿下人俊心善,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徐善垂下衣袖,唇瓣似有水色。 陆濯轻喝:“王得志,我们走!” 他们这一行人,呼呼啦啦,声势浩大,把陆濯簇拥在最里面,宛如呵护见不得人的闺中小娘子。 徐善凝视着陆濯的背影,自失一笑。 从来都是如此。 在逼捐群臣前,先由她这个皇后出头节制后宫;想抄哪个权贵的家,先由她这个皇后发旨叱人家妻女对自己不恭;不想让后宫被外朝拿捏,不敢选秀,拿出来的理由是皇后善妒。 此类之事不胜枚举。 江山不是陆濯打下来的,是老皇帝濒死不得不传给他的,京城里暗流汹涌,陆濯如履薄冰。为了他的江山大业,徐善被架在火上烤。 那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想徐善死的人越来越多。而她双亲皆逝,两位兄长都不能独当一面,只有当稳皇后,才有机会活下去。从被动到主动,徐善成了陆濯最好的盟友。 她好多次差点死了,不止桃花饮、不止流产、不止刺杀,徐善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她的命,跟陆濯心中的筹谋与丘壑比起来,当然轻于鸿毛了呀。 这辈子的五皇子妃,狗都不当。 那头,陆濯一身的寒气,人上了马车,才掀起眼皮子,瞥向李直。 “你怎么在这里?” 李直一愣。他一个当属下的,主子走了,他当然要跟着啊。 然而陆濯不这么想。 他拍案:“我让王得志走,让你们走了吗!” 未曾设想的路! 李直不敢正视陆濯开染坊的脸,怕一不小心泄露被丑到的震惊,“属下知错,属下没想到殿下记挂着徐小娘子的安危……” “放肆!”陆濯叱道,“何来的厥词,我与她相熟吗?” 龟缩在一边的王得志小心地拍着胸脯。亲娘哟,主子如今是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幸亏他刚刚没开口,逃过了这等子浩劫。 李直就逃不过了,他倚靠历史经验稍稍盘算,知晓这个时候万万不可顺着主子的话术往下说。 倘若他来了一句“殿下所言极是,您与徐小娘子根本不熟”,他这个人也许就没了。 于是,李直坚定地说道:“殿下,我这就回去,护送徐小娘子回徐府。” “荒谬!”陆濯枯着眉头,语气凉凉,“你是我的侍卫,竟要置我安危于不顾?” 李直大无语:“……”那他应该怎么办! 微凉的风穿过,带起李直濡湿的额发,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丝觉悟。 “殿下同属下一道?”那刚刚走什么走哦,不是没事找事吗? 陆濯冷哼了一声,往后倚着,闭目养神。 王自得冲李直使了个眼神,“愣着作甚,走啊。”这个榆木脑袋。 徐善那边,在他们一行人离去的时候,就让瑟瑟发抖的车夫把破烂马车休整休整拽回府。 “习秋,你说看见我大哥了?”徐善随手把剩下的桃花饮连着竹筒递给她。 “是啊,大郎君跟着人群走着,浑浑噩噩的,婢子嗓子都喊哑了,大郎君没听见。”习秋抱着竹筒,有些疑惑,“小娘子没饮?” “胡言乱语。”徐善道,“你仔细掂一掂,里头分明少了好几口。” 习秋感觉不出来,她抓了抓竹筒:“小娘子,您是知道贡院这边要出乱子了?”所以今日精挑细选了即将寿终正寝的老旧马车出来,又在马车上备了她们乔装的粗布衣裳。 “我可没有未卜先知到如此地步。我们徐家的二郎君还是做了些好事的,平日往这马车里藏了破衣穿着去斗蛐蛐,倒是阴差阳错方便了我们。” 上辈子春闱放榜,贡院前也闹了一出,但很快就平息了,老老少少都在守菜市口看赵国公被砍头的热闹。 这辈子,贡院前的声势也太浩大了一些。徐善眉眼乌沉,她看到了人仰马翻中的血色,可维持秩序的京兆尹和金吾卫都没有来。 原本,士子们心是散的,就是人群里有“打倒奸邪、匡扶正道”的口号响起,惶惶的人心被凝聚起来了,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于是越发的大无畏了。 这是前世没有的变数。 而这样的手笔—— 像极了一个人。 崔九,是你吗? 上辈子的崔九早早回家,这辈子的崔九在京城春风得意,而今应当越发的得意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