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嘉便是那日鹤知知在中宸宫遇见的谭大人,也是谭家的当家人。 他自请罚去俸禄、停职三月之后,他原先手里的事务明面上便交给了他的一个子侄,谭经武掌管。 这谭经武也是现如今清平乡水坝的主事人,据说水坝出事之后,谭经武便负荆请罪,在清平乡乡道上跪了整整一个白天,平息了大半民怨。 这等仁民爱物,与那日谭明嘉在中宸殿演绎的忠心耿耿有得一拼。 鹤知知收起卷宗,斜靠在软垫上若有所思。 这谭家一个个都不简单,哪怕此行有李少卿和曾都使挑大梁,她也依旧要时时提防才行。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 鹤知知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 清平乡靠近外祖云氏的属地,云氏向来是母后的坚实靠山,能给鹤知知提供的庇护并不比宫中少。 母后将清平乡交给她,恐怕也是出于这层考虑。 其实母后从来不会让她去做没把握的事。 鹤知知有些惆怅。 她觉得自己真是矛盾极了,既贪恋母后的爱护,又想要母后更信任她一些,不要老是觉得她不懂事。 皇宫距清平乡距离不近,马车晃晃悠悠的,如此行了几日,鹤知知也总算适应过来,不再惦记金露殿中的软枕,撑着手臂倚在软榻上也能睡着。 梦中她的身躯也在颠簸反复,好似在滚来滚去一般。 鹤知知原还没在意,任由那梦境摇摇晃晃,颠来倒去,忽然腰上一热,便倏地定眼一瞧。 原来她正与一人滚在一处。 四周床帐蔓蔓,通红似火,床帐外似乎还有烛光摇曳,看那形状,像是墩厚的红烛,能长燃到天明的。 梦中情景变化多端,鹤知知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又被掉了个个儿。 床帐不见了,却能见到绣满鹤纹、云图的床顶,鹤知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却摸到一只触感陌生的大手。 骨节分明,肌肤炙热,那手正牢牢握在她腰上,难怪将那一块烫得出汗。 光晕摇晃,身前压着一片厚实健壮的胸膛。 鹤知知竭力垂眸,只能看见那人的光洁脊背在光晕中耸动,肩胛骨时而挺拔,将发达有力的背肌推到一处,时而低伏,接着再快速地冲上来。 乌顺长发披散在侧,落在鹤知知的锁骨上。 鹤知知口干舌燥,脑子懵懵的,好似四周的空气都被凝滞了,吸不进肺里,身上知觉也变得钝钝的,只知道很难受,想要找一个出口。 她忍不住难耐,伸手摩挲着,揪紧了枕套,提到眼前一看,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蓬莲花,和一座仙气飘飘的高塔。 鹤知知看愣了一瞬,脑子里什么也没过,却下意识地松了手,将那枕套放下。 手里没了依凭之物,鹤知知又去拽那人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扯疼了他,那人抬起头来,贴在她耳边唤了声:“公主……” 鹤知知倏地惊醒了。 绵绵细雨浸润车窗,天光透过窗纸,混成了暗青色,濛濛充盈在车厢内。 鹤知知搂紧身上的薄毯,心鸾跳得飞快,喉咙不住吞咽,却解不了渴。 “福安,茶水。” 鹤知知朝外哑声喊。 福安原本坐在车辕上,听见动静便抱着茶壶钻进来,在绘着紫藤的茶杯里倒满清茶。 一看清鹤知知,福安便吃惊道:“哎呀,殿下怎么满头是汗,切莫是病了。” 鹤知知一口饮尽,摇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个……怪梦。” 福安又仔细把她打量了两回,见她面颊通红,还说她是起了烧热。 直到鹤知知否认了几回,开窗透气后脸上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福安这才放心。 “梦都是相反的。”福安眉眼慈和,笑呵呵的,“公主此行定会顺顺利利。” 鹤知知往窗外一望,已到了周山县的地界了。 再往南边翻过一座山,便能到清平乡。 福安以为鹤知知是因乍然出远门心神不宁才会发了梦魇,所以这样安慰,鹤知知张了张嘴,却始终难以启齿,只好把福安先打发出去。 她怎会做这样的怪梦。 梦中那莲花、白塔,还有伏在耳边唤她的声音,似乎都在暗示着一个人……国师。 鹤知知心里又惊又窘,梦到男人已是羞赧,那男人竟还是睢昼。 这真是无厘头至极。 她闷闷地抓起绸绢,从颈间伸进去,又悄悄解开衣扣,在腰间拭了一圈,果然从胸前、腰际擦下来一手绢的汗。 这得怪陶乐然。非说她不开窍,又老是口无遮拦地扯上国师。 还得怪她自己,那个雨夜看了不该看的东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