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好,文爱卿还真有几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气儿,那朕就好好查一查这桩案子,来人啊,去给我把孙氏所说的那个大夫传进宫来!” 文则恕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徐中行是在午饭前从宫里出来的。 今日的这场闹剧,最后不出所料的,以文则恕的失败而告终,他惨白着脸被侍卫们重新拖回了天牢,他的罪名上也加了一项,意图毒害儿媳,嫁祸朝廷重臣。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即便是没有这些罪名,单单一个勾结袁成壁的罪行,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徐中行则是通过今日的这一场闹剧,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对袁成壁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暧昧不明,但是却并不像是要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而是仿佛捉住老鼠的老猫一样,想要好好的戏耍他一番。 想着皇帝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来,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袁成壁可是他曾经最信任的臣子,最后却做出这种事来,皇帝没有立刻下令将袁家满门抄斩,都已经十分克制了。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徐中行所料,这件事之后就在皇帝的暗中示意下,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查,今儿查出来一点罪名,明儿又查出来一点罪名。 这样的煎熬和折磨,对身在天牢中的袁成壁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他的生命力,精气神,在一场又一场的提审中渐渐消耗,甚至到了最后,他恳求别人判处他死刑。 当时徐中行就站在后堂看着这一幕,可是他却面色冷凝,一点都没有心软。 当年他害死恩师,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果报。 这桩案子一直拖到了秋季。 此时的徐中行已经被皇帝调入了内阁担任阁臣,排行虽然是诸位阁臣最末一位,可是却深受皇帝信任,首辅对着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徐中行还是和往常一样,谦逊而又低调,面对任何人都是有礼有节,没有丝毫倨傲。 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其他人对他印象极好。 这一日,他被皇帝招到了昭阳殿,说是要让他代皇帝拟旨。 徐中行对这事儿早就是轻车熟路,也不惊讶,进了殿中,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开始记录。 可是听着听着,他却一下子僵住了。 “……皇四子赵敏修,废为庶人,圈禁皇陵,罪臣袁成壁,罪无可恕,斩首示众,罪臣袁同徽,斩首示众,袁家上下发配西北充边。” 徐中行抬起头看向皇帝。 自打入秋之后,皇帝便生了咳疾,如今说起话来,也带着急促的喘息,可是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平静,并没有因为徐中行的注视,而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只淡淡对他一笑道:“怎么了?徐卿,朕的这道旨意,有什么不妥吗?” 徐中行抿了抿唇,低下了头:“臣不敢,只是乍一听闻此事,有些惊讶。” 皇帝轻叹一声:“袁成壁罪无可恕,落的这个下场也是他应得的,只是或许是如今朕年纪大了,倒是不愿意再大开杀戒,袁家的其他人,就饶过他们一命吧。” 这话仿佛是在对徐中行解释什么,又仿佛是解释给他自己听的。 徐中行垂着眸,到底没有吭声,手下迅捷的将一封润色过的圣旨写了出来。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等徐中行写完之后,就将圣旨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没有接,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对徐中行笑着点了点头:“好,不错,我是信任徐卿的。” 徐中行急忙惶恐的行了一礼。 皇帝却抬了抬手:“徐卿,不必多礼,我如今年事已高,跟前留得住的老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只可惜惠王仁弱,剩下的几个儿子也都不成器,日后这江山,也不知该托付给谁啊!” 他这话仿佛只是一声随意的感叹,但是徐中行听了,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忙跪倒在地,沉声道:“皇上春秋正盛,何言及于此。” 皇帝却只是哂然一笑:“我这一生,一直想要求个长生,但是等到老了老了,却倒是看开了这世事无常,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徐卿不必安慰我。” 说到这儿,他又轻咳了几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声音有些不详。 徐中行握紧了双拳,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皇帝并未看到他此时神情,继续道:“如今我看来看去,倒也只有惠王了,哈,年轻的时候,我总以为我受天眷顾,儿子各个都出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才明白,非是天弃于我,乃是人祸,太子没了,端王废了,睿王也被袁成壁蛊惑,如今环视身侧,却只留得一个成年的儿子……” 说到这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徐中行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用帕子捂着嘴,而那帕子上,也仿佛有点点血星,徐中行心下一沉,急忙低下了头。 而皇帝看着那帕子上的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