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蔻蔻对着这位多年的好友,倒是没有什么保留,坦言道:“去一家公司看了看,可能会考虑加入。” 事实上也考虑得差不多了。 赵舍得一听却很惊讶:“我以为你这次回来,会自己单干,自己开一家公司。” 林蔻蔻搭垂着眼帘,淡淡道:“可以,但没有必要。” 说这话时,她唇边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竟有种春风般的和煦,和瞳孔深处又仿佛蕴蓄着什么,给人一种不太好揣度的感觉。 赵舍得从后视镜里看见,忽然忍不住想—— 这一年,林蔻蔻是怎么熬过去的? 在自己的巅峰期,突然被人打落谷底,甚至被迫离开了一整年。 外界甚至会有一些奚落。 毕竟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她是被航向开除的那个,一朝倒霉,就给了人非议的话柄,仿佛她这个人就此盖棺定论了一般。 赵舍得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她接到林蔻蔻的电话去接她。 顺着导航过去,才发现是在一个十字路口。 那会儿下着雨,春日里也带点料峭。 路上行人没几个,来往车辆稀少。 林蔻蔻就一个人站在人行道边上,高跟鞋的鞋面上全是水,穿着件灰绿的西服外套,但已经被打湿了大半,润了雨水的长卷发也被风吹起来,几滴水凝在她浓长的眼睫毛上,就那么缀着,也不掉下来。 路口的红绿灯熄了又亮。 她就站在那里,也不去哪里。 赵舍得把车停到她边上,叫了她一声,她才撩起眼帘看过来。那几滴水于是跟着一颤,从她眼睫上掉落下来,混进地面那脏污的雨水中,不见了痕迹。 认识林蔻蔻那么多年,她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那样消沉的神情。 有些事情,她都不敢多问。 所以此刻,赵舍得着实筹措了一下用词,才开口:“我记得航向当时有不少人说想跟你一起走,你去新公司,会把他们都挖过去吗?” 提到航向,林蔻蔻有片刻的静默,然后才道:“施定青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不义。当初签竞业的时候就说过,不会带走他们的人。何况一年过去,大家现在是什么想法都不好说。我还是一个人来得简单轻松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赵舍得下意识问:“那贺闯呢?” 林蔻蔻突然沉默。 这个名字,瞬间开启了过往的记忆,让一张年轻的脸庞,浮现在她脑海里。 那是一年前的今天,她签完协议,从公司里出来,就看见了他。 贺闯在门外等了她很久。 一看到她,还没等她说话,便先开了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走。” 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是最张扬的时候,轮廓俊朗,眉眼锋利,仿佛就算有千难万险在面前,也无法阻挡。 和初见他时,竟没什么两样。 那时林蔻蔻忍不住想: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变了;只有贺闯,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愣头青,喜恶分明,爱恨浓烈,一点也不藏着。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动容,有一种想要像以往一样,伸出手来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可下一刻,这种冲动就被她压了回去。 林蔻蔻冲他笑了一下,声音里却大概难掩疲惫,只淡淡道:“傻子,我不值得,回去吧。” 贺闯顿时就愣住了。 她能看到先前那种笃定的神情在他眼角眉梢渐渐凝固,终于慢慢转化出一种不安来。 仿佛有某种可能发生了,而他也能猜到。 贺闯似乎在颤抖,眼眶都红了:“你——” 林蔻蔻平静而残忍:“对不起,我签了竞业协议。” 贺闯退了一步,一下就蒙了。 他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陌生人:“你疯了……” 这个世界,瞬息万变。 离开行业一年,等同于自废武功。一年后真的还能回来吗?就算回来了,又是否还能东山再起? 林蔻蔻想,自己的确疯了。 她垂下眼帘,从贺闯身旁走过去,轻轻摘下了自己胸前挂着的航向猎头的工作牌,随手扔进旁边垃圾桶,只背对着他,重复道:“回去吧。” 这一次,贺闯没有再拦。 林蔻蔻按下了外面的电梯。 贺闯就立在走廊上,孤零零站着,仿佛一头被人遗弃的困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