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总能暂时解决很多问题。 张信和说:“我去睡了……我想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他这句话是对林瑾瑜说的,林瑾瑜道:“当然可以,你……要睡我爸妈房间吗?空调也有,觉得热自己开就行。” 张信和还没说话,张信礼已经先开口了:“不用,”他说:“不合适,他睡我那里就好了。” 那你睡哪儿……林瑾瑜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但他没有说。 张信礼从包里拿出裹着保鲜袋的旧毛巾和牙刷,大概是从家那边带过来的张信和的东西。 “热水器会用吗?”张信礼领着张信和往卫生间走:“……好像没开水,我去调一下,你先刷牙吧,想冲也可以冲个澡,衣服放架子上,待会儿拿出来我给你洗。” 林瑾瑜看着张信礼一路唠叨,给张信和倒水,甚至把牙膏也规规整整挤好……他从未见张信礼如此絮叨地对待过别人,如此耐心,如此事无巨细。 毕竟……是他真正的弟弟啊。 林瑾瑜想问张信礼睡哪儿,他现在处在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中,既想要亲近张信礼,又想离他远远的。 林瑾瑜道:“要不你睡我房间,我跑爸妈房间睡……” 他问了两遍,但张信礼都忙着和张信和说话,没有听见。 林瑾瑜没有得到回应,闭上嘴不问了。 他去主卧自带的那个小卫生间刷牙,出来拿毛巾的时候听见张信和开着水,在卫生间里喊:“哥,”他说:“为什么这个不出水,我好像不会用。” 林瑾瑜家里的花洒整体有三个出水口,大概是白天把花洒那个出水口关了,没调回来。他刚想大声告诉张信和怎么调,嘴刚张开了一半,张信礼已经回了句:“什么?”然后匆忙赶了过来。 张信和把卫生间门板开了一条缝,说:“这个没水,我不会弄。” “把那个扭过去就行了。”张信礼往里看了一眼,大概是嫌他太笨,也不避嫌,直接进去帮他弄好了,又试了试水温,确定一切妥当之后才把花洒重新交给他:“好了,你试一下水温,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说。” 林瑾瑜听着张信礼的嘱咐声,那个声音饱含着关切与属于哥哥的爱。 他想:这是不属于我的。 张信礼开门出来,林瑾瑜躲开了。他回主卧去洗脸,张信和在用热水器,他便没和他抢热水,任由冷水流过自己的脸颊与下颚。 真令人难过,父母的离世听起来好像是很遥远的东西,可它其实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发生。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张病危通知单,那个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从此就走了,没有人再给你做早饭,也没有人再给你加衣服,你忽然间孤零零的,从今往后都要一个人走了。 总是要一个人的。 林瑾瑜很难过,他额发上挂着水珠走进房间里时,看见张信礼背对着他,站在阳台的栏杆旁。 夜里两点过,窗外的灯光都熄了大半,整个城市的夜色环绕着他,他站在夏夜闷热的风里,唇边呼出的烟气仿佛一缕无奈的叹息。 林瑾瑜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站到张信礼背后,轻轻靠在他身上,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信礼没转过身来,只是一口接一口抽烟:“……我知道,”他说:“你去睡吧。” 林瑾瑜从没有那么一刻如这一刻一般想牵他的手、想抱他、想吻他,想对他说难过就大哭一场,再大的压力也会有明天……可他不敢,他害怕太近了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会让张信礼察觉他心里那份不正常的喜欢……他不能走到那么近的地方。 塞林格说:“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总在自我肯定与自我怀疑间摇摆,在自负与自卑间游离,内心时而甜蜜得像是要开出花来,时而又患得患失,在夜色深重之时流泪。 林瑾瑜把头轻轻靠在他背上:“……哥,”他说:“没关系,有我呢。” 张信礼好像有一瞬间的讶异,大概是那些孩子气的倔强心理作祟,林瑾瑜从没当面叫过他哥哥,可这一刻林瑾瑜想:即便只能做他的弟弟,也好过谁都不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