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张了张口,转头看他一眼,纠结地拧起眉心,“她是挺可怜的,可是钱是我们的,那天能给她垫手术费已经很好了,总不能不要了吧?” 更何况那个人是周静美,要换了别人,她没准还会心软一些。 “那你看着办吧,要不要都无所谓,别生气就行,为这种人不值得。”迟越又拍拍她的肩膀,起身把那一箱子卡带搬去前厅。 留下温降犹豫了大半天,深吸了一口气,找到刚才的录音,记下号码拨通。 “……喂?”对面接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降听到她的声音,和记忆里嚣张跋扈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精气神,紧了紧嗓子开口:“是敖飞建让我打电话找你的。” 周静美那天从医院醒来后就知道那天帮她交手术费的人是谁了,眼下认出她的声音,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回:“我手头只有两千,一会儿就转到你这个手机号里,剩下的下个月再还。” 温降愣了愣,没预料到她这么干脆,和刚才毫无担当的渣男形成鲜明的对比,本来只想冷漠地应一声“哦”便挂断电话,嘴巴却不受控制,问她:“你真跟敖飞建分手了?” 那头默了一下,应道:“嗯。” 温降眼睫微动,犹豫两秒,提起语气告诉她:“这钱你其实不用还的,敖飞建借钱的时候打了欠条,还钱的义务不在你。” 几秒后,电话里传来她轻轻的话音:“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话里的意思微妙又复杂,但温降听懂了,一时陷入沉默。 确实,不管是谁,有人能把这钱还上就行了,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甚至比起敖飞建,周静美看起来还要靠谱一些,还上钱的可能性更大。 那头的人听她不语,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你应该很看不起我吧,之前在学校里装得了不起,实际上就是一个烂货,被男人搞进医院,还要自己出手术费…… “哪比得上你啊……全校第一名,找到了迟越这样的男朋友,还能考上大学。” 温降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下意识蹙眉。 她在遇到迟越之后,几乎不会主动去回忆之前那些痛苦的经历,那太多了……她长到这么大,已经学会了怎样遗忘,至少不会让自己想起。 可眼下周静美主动揭开伤疤,温降想到那个灰沉的午后,那个血淋淋的“婊.子”,喉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轻轻扼住,竟然感到久远的恶意,觉得她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无药可救。 闭了闭眼,她反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遇到迟越,光凭我自己也能考上大学。” “……我知道,”周静美低下头来,声音更哑,安静良久后问,“你想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吗?”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温降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语气也带上了刺:“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吗?” 至少在那个遥远的四月,她看起来那么洋洋得意,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周静美会开口向自己道歉。 两边再次陷入寂静,直到迟越端着重新倒满水的杯子过来,看她握着手机一言不发,担忧地问了句:“怎么了?” 几乎是他的话音才落,电话里便传来一声啜泣,周静美压抑许久的情绪总算崩溃,咬着唇点点头,发出一个“嗯”的鼻音。 温降手背霎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下意识把听筒离远了一些。 周静美的话在抽泣中变得断续,但的确是在道歉:“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我以前真的太傻,也太坏了……要是我也能有你这样的脑子就好了……温降,我真的很羡慕你,明明你家跟我也差不多,怎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 温降听到这儿,垂下眼帘,烦闷地轻抿干燥的唇瓣。 像是陈旧的恶疾突然松动,几乎有要连根拔除的倾向,牵起胸口的阵阵钝痛。她听着她的哭声,眉心不适地拧紧,想要捂住耳朵。 但最后只轻吸了一口气,让肺部流入微凉的空气。她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又冷淡,告诉她:“你才十八岁,话不用说太早……” 话音到这儿微顿,才又补充:“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渣来往,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会好起来的。” 周静美听到这句,哭到一半的眼泪再次决堤,颤抖着应了个“嗯”后,低声道:“……谢谢你,那天还愿意帮我。” 温降言尽于此,已经没有更多精力和她交谈,只回复:“挂了电话之后,记得把钱转过来。” “……好。”她应下。 放下手机,温降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转身把脸埋进迟越的胸口,伸手抱住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