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愣了许久,然后焦急地比划着什么。 可是高悦行看不见了,她的眼前像蒙了一层纱,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雾。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大婚夜时,殿下曾经称赞过,说她眼中的神采无人能及,就连她耳上垂坠的东海明珠也要逊色三分。 如今,这双漂亮的眼中一片死寂,可她才刚满二十岁啊,分明还是大好的年华。 心爱的明珠耳环也摘掉了,她素簪乌发、不饰钗环,唯有皓腕上戴一只白玉平安镯,色泽油润细密,看的出是贴身养了很多年,上头雕一只凤衔如意,工艺精细,令人惊叹,只是尺寸略小了些,好似是她幼时记事起,便一直贴身戴着,从未摘过,好在她人长得纤弱,骨架子小,长大后,戴在腕上依然不觉得违和。 高悦行摩挲着自己的镯子,闭上眼睛,恍惚想起了与襄王殿下初见那年的情形。 蜀中一带的山匪素来猖狂。 高悦行的父亲调任蜀中,高氏全族随行,不巧,路遇山匪。 她的马车被围了。 她至今还能记起来,仓皇之中,一身白色轻衫的襄王殿下纵马而来,踏着一地的残花枯叶,率领部下收拾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 高悦行用手里紧攥着的匕首,挑开马车帘子向外看,正好撞进了他那双干净清澈的眼中。 襄王只比她大三岁,比人们口中传言的还要好看。 她大胆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心口怦怦直跳,直到祖母呵斥,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帘子。 她的心跳得快极了,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失态。 本以为只是一场惊鸿掠水的萍水相逢。 谁也未曾想到。 三天之后,圣旨竟跋山涉水而到,将高氏嫡次女指婚襄王——李弗襄。 李弗襄! 李弗襄…… 高悦行苍白的唇无声地开合,念着她此生最放不下的三个字,闭上了双眼。 与殿下的最后一面,高悦行没等到,却也好似等到了。 …… 人死了应该封棺入土。 即使感官尚存,听到的也应该是哀声才对。 可高悦行耳边重新嘈杂起来,最先听到的却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简直放肆! 高悦行睁开眼,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她坟头笑。 恰好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有人摇了摇她的肩膀:“阿行,快醒醒,又偷懒贪睡,看看,这是你绣的海棠花啊,怎么和爬虫似的,快别贪睡了,让娘亲知道又要念经给你听了。” 眼前重新恢复了色彩。 暖融融的阳光从明纸的窗户投进屋子,连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绒都显得很温暖。 高悦行觉得有些头晕。 身下是绵软的被褥,她感觉到了。 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站在她的榻前,约莫不过十岁左右,容貌佚丽。 那小姑娘歪了歪头:“阿行,你终于醒啦。” 高悦行望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心里顿时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是她长姐小时候的模样啊。 高悦行同父同母,嫡出的长姐,高悦悯。 高悦行恍惚了一会儿,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长姐的手。 高悦悯甩了甩小手,挣脱出去,眼睛瞪得比杏仁都圆:“好疼呀,阿行,你干嘛呀?!” 高悦行喘息着,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想起之前重伤在床时,每一次呼吸带来的都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而现在,身上虽依然没什么力气,但却有种活过来的轻快感。 她低下头。 自己的一双手,竟然也是一团软软绵绵的样子。 她再抬手摸自己的脸。 肉感更胜于骨感,触手感觉比水豆腐还要嫩。 是小孩子的脸。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