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画室的那股松节油的味道仍然浓郁,甚至还有一些平常闻不到的栀子花的香味。 只是这时更混了一些酒气。 画室内四面的透亮的落地窗已经完全用窗帘掩上,外面不知是白昼黑夜,当然也没人在乎。 画布前的陈一瑾正凝视着一张线条凌乱的草稿,能从一些圆润的弧度和落笔来大概辨认出一个女性的轮廓。 他的身旁原本放着一些颜料画笔画刀的小桌上正摆着一些酒瓶,一个还剩一口酒水的圆酒杯。 画架正前有一个用绒毯铺垫过的小方台,洒满了已经完全盛放的栀子花。 这种花本身味道浓烈,香腻蜜甜,侵心占神,但却生的是一副纯白干净的模样。 现在那里只差一个坐在花簇里的人。 陈一瑾每天都会更换这些脆弱的花。 就像他每天都期待着他能在那个咖啡厅见到她,或者她能在某个明媚的午后到这里来找他。 现在…… 现在,现在…… 陈一瑾心底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她已经选择了。 陈一瑾伸手触摸画布上那炭笔留下的线条,指尖擦过,只带出如晕染一般朦胧但却看来肮脏的痕迹。 漠然严冷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泄露他的任何想法。 只是喝酒之后的他,面上微红,身体燥热,袍装的领口被他自己扯开,凌乱到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一样。 突然,他拿起一旁的裁纸刀,狠狠戳在画布的正中央,木制画架从而发出的脆弱响声似是在诉说它完全不能承受被陈一瑾如此粗暴对待。 他伸手握住裁纸刀,半天没动,手并没有多用力,而后只是轻轻地滑动,把他的那副草稿一分为二,就这样飘落在地面上。 现在分开来看,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想画的到底是什么了。 陈一瑾随即起身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醉意朦胧的他起身时便感到有些眩晕,撑住小桌深呼吸几次,才摇摇晃晃走到隔壁的休息室,倒在床上,阖上眼。 嘴里胡言乱语: “玉伶……伶伶……” “喜欢……” “不怪你,才舍不得怪你,好喜欢你……” “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是陈御之……” …… 陈一瑾看着眼前的香炉拱门。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的身后全无光亮,能看见的只有香炉内那线香燃烧的火星,还有寺前山门的灯笼夜灯。 他不信这些,知道自己在做梦。 只是连这梦都让他到了佛寺香坛,似是在急着叫他好好清心冷情,不要再鬼迷心窍。 落花无情,流水再有意,还不是连那花的香气都留不住半分。 还不如早早忘却,做回陌路人。 只是她大抵欢喜得意极了,说不定眼巴巴地跑去自家大哥身边,莺言笑语,两情相悦。 横竖与他无干。 陈一瑾绕过佛寺山门前的香炉,经过了庭院里正在扫地的小沙弥。 这座寺庙不大,僧侣不多,他不知自己要往哪里走,随意信步。 见一个房门正打开的房间里奉有一桩小佛像,一旁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个礼佛念经的小尼姑,蓄着头发,但大部分都规整地敛在僧帽里。 他想着既来了此地,跟着拜一拜总是不会出错的。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