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拂了拂莫兰耳边散落的碎发,忍不住哑着声音道:“母亲,是我来了。” 文香哭得更厉害了,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莫兰的脸色死白,两眼无神,她大抵还有心愿未了,至今不肯闭上眼去。 燕云歌静静地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平静地罩在莫兰的眼睛上。 “母亲,去吧。” 文香背过身去,死死咬住嘴唇无声大哭。 便是武将出身,心硬到轻易不肯落泪的莫远,此刻眼眶也有了湿润。可面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平静地却如个外人,若非紧紧闭着的双目泄露了一丝情绪,他当真要为可怜的阿兰不值。 她心心念念一直挂心着的女儿,那个只是提到名字就足以令她欢喜的女儿,如今终将她摆在心上,她此刻若还活着,一定会露出小心翼翼又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她的女儿啊,她当眼珠子一样心疼的女儿,终究来的太晚。 燕云歌站起身来,将莫兰身上的被子拉过,仔细地掩去了这位妇人最后的哀容,也亲手掩去了她悲苦的一生。 人死,灯灭。 窗外是终于停了的雪,勃勃生机就要像肆无忌惮的野草蔓延,可惜她没有等来春日,除了一望无际的孤寂,她这一生不知为何而来,为何而去,潦草的人生像鬼老天在这世间随意的一笔,就让她从野草和荒芜孤寂的土地上诞生出来。 莫兰,如墨兰般柔软需要精心呵护的女子。 愿你有崭新不同的来生,愿来生有人能免你孤苦,免你无依。 愿你再有子女,必是可爱娇俏的女儿绕膝承欢。 可别再运气不好,遇到如她燕云歌一般凉薄的人。燕云歌淡然地将莫兰无力垂下的手归回腰侧,她用力地握了一下记忆里总是温暖的手掌,企图能感受昔日的余温。 可惜再不能够。 这头文香只顾着伤心,若非赵灵莽撞地闯进来,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怪了,院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她才回魂般想起来,失声道:“小姐,不好了,张妈被燕老夫人叫去了……” 祠堂中是静的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四个正欲拿人的粗使婆子面面相觑,不敢下手。 燕老夫人面如寒冰,拍案而起,声音尖锐如刺:“那个不顾三纲五常的孽障,你当她还有脸回到这里!来人,将人拉下去打死不论,老身倒要看看那泼出去的东西如何回来为你出头。” 适才赶到祠堂口的燕云歌神色阴郁,她一把将祠堂的大门踹开,冷然道:“天子脚下,离皇城不过十里,老夫人不问根源,污言秽语,这一脉相承的教养也不怕传出去贻笑大方!” 燕老夫人除了最初的一愣,很快怒容满面,“你这孽障!” 燕云歌冷声打断,“我母亲才合眼,您就敢拿她的人开刀,真当我母亲温顺了一辈子,不会化成厉鬼找上门,杀人灭口这种事不知道捂好了,非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堂堂一品诰命的燕老夫人不知慎言,往后再有说府里的脸面都被我丢光了,这是说笑话给谁听呢!” 张妈不断地抹泪,悲痛欲绝,“大小姐……您怎么才来……您怎么才来啊……” 燕云歌弯腰扶张妈起来。 燕老夫人气急攻心,招来婆子就想动手,突然前来通报的管事却令燕云歌脸色一变,勃然大怒。 她强压下到嘴边的火气,眼神冰冷地甩了袖子,不顾短短的几句话会教多少人色变。 前有燕不离拦着不让人医治,后有这该死的老妇搅风弄雨,真当莫兰死了不会说话,生生要把她最后一丝尊严都要踩进泥里作践。 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她没有尽过孝是她不该,可死了若还要被这群不知所谓的东西欺侮,她不能为母出头,当真枉为人子! “报官!京兆尹、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能递状纸的地方全都给我递!我母亲死因未明尸骨未寒,开国元勋的莫家就要如此被人折辱吗!莫家纵然再落没,还有莫远将军扛着,还有我扛着!谁给你们的胆子偷偷摸摸地发丧!偷偷摸摸地下葬!” “大小姐……”管事惊骇。 “你只管去,你不去,我明日就去御史台敲登闻鼓!我要让天下人看看公正无私的燕国相是如何的宠妾灭妻,如何不顾脸面的踩着莫家的累累白骨扶摇直上!” 赵灵在门外吓得浑身一激灵,她现在明白文香为何要老大回来讨公道了,除她之外,谁能有这般咄咄逼人万夫莫敌之势。 燕老夫人怒从心起,枯萎的手指从袖子里伸出,颤抖地指着燕云歌就骂,“畜牲!你不要脸面,我们相府却还要为你们这对母女蒙羞!你只管去!老身奉陪到——” “母亲慎言!”威严的声音从外而入。 燕老夫人恨恨地一捶桌面坐下。 燕云歌连面上的敷衍都不屑做了,冷眼瞧着来人,面无表情道:“燕大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