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在随后几天又召开的一次联合国视频大会,被无情地戳破。 是a国总统首先提到的,他扫过屏幕上那许多熟悉的脸,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我说,你们真的信任你们选出来的三十二日者队伍吗?让他们执行绝密任务,轻易就能深入到就连我们都要走正当程序的一些地方,将人类所有的秘密都摊在他们眼前,供他们随意玩乐欣赏?” 有个人笑嘻嘻的:“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令您对自己国家的人也不信任吗?” a国总统无所谓他的阴阳怪气,说道:“打个比方,大家都有自己的亲信,但扪心自问,你们是真的相信那个人或者那个队伍?或许是吧,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你信任的人所做下的事,无论早晚,总会暴露在你的多种观察手段下,你可能察觉到他的背叛,他也害怕被你察觉,所以他更忠心,你也更信任他,这是一种有底线的信任。” 他顿了顿,严肃地说:“三十二日里的那群人,可和我们看见的不是同一片天空啊。你们有谁神通广大,能把眼睛放到三十二日里去吗?你们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我清楚你们的想法,你们肯定认为,组织起来的三十二日执行小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爱国者、忠诚者,不会背叛国家。但问题是,爱国这种情绪是怎么一回事呢?一种身份认同、群体认同,一种依附于地域和文化的归属感。 “我是说,如果某些人只是因为出生、生活在某个地方,就能对那个地方产生强烈的忠诚和爱意,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很容易将这份忠诚和爱意转移到三十二日上,他爱那个特殊的三十二日,而不仅仅是爱我们这个世界。时间一长,他会对三十二日产生归属感,爱与他共同处境的三十二日者,他们之间也会相互认同。就像我们这里很多本来不对付的两个城市的居民,一旦出国,他们也会相互依恋。按照这个逻辑,哪怕是敌对国家,出了我们这个世界……他们是否能抛下固有成见,成为一种新的水乳交融的群体? “好吧,也许有人会说,你不是用忠诚、爱国这类情绪挑选三十二日的亲信队伍,而是其他,例如权力、利益一类的,那就更可笑、更不堪一击了。还有什么地方比三十二日充斥着更多诱人、唾手可得的利益?说句真心话,我倒更愿意相信爱国者或许会有持久的忠诚。追逐利益的人不过是一群吃屎的苍蝇。” 有人笑道:“难不成您的意思是那群三十二日者会联合起来造反吗?” 谁料a国总统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方倒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a国总统又哈哈大笑:“联合造反么,或许没那么快发生。我的意思其实是,在我们永远无法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人、任何情感值得我们无条件信任。” d国总统似乎认可了a国总统的说法,问道:“那依你之间,对于三十二日,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a国总统偏过头:“不如我们相互监督?我让我们的三十二日者去你的国家看看你们派下去的任务是否被如实执行,你们也来看看我的?” b国总统毫不留情地讥讽:“你以为我们是傻瓜吗?我的三十二日小组本来忠实可靠,但你们的人却挑拨离间地撒谎他们没有完成任务,岂不是着了你们的道?” “看吧,这就是三十二日最大的问题。”a国总统一摊手,“根本没有监管手段,全靠各说各话,信任建立在运气而不是制度之上。”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他们没再继续讨论下去。 但是可以想象,他们都在心中琢磨a国总统的话,然后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这番话或许是a国总统的攻心计,让各个国家的上层政府在思虑间,对三十二日的执行小组生出更多的疑心。多一分疑心,在下达任务是就多一分束手束脚,不敢一口气把机密都和盘托出,甚至反而设置更多的障碍,由此影响机密销毁进程。 而秘密放在那儿不清除,也许就被其他国家探寻窃取了。左右为难。 这也正是陈汝明斥责易阿岚的原因。 在没有监管手段同时也没有自证途径的三十二日,易阿岚永远没办法向其他人证明,他那块硬盘拷贝带走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但11月1日的那个夜里,易阿岚还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感觉到不开心。 在三十二日紧急事务组里,易阿岚的确和陈汝明接触得最多,而陈汝明在以往易阿岚学习编程语言时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友好和亲切,因为易阿岚的技能性质,也常常是由担任过信息安全部部长的陈汝明带着易阿岚去各大重要基地和对方的信息安全部门、操作系统部门对接任务。 陈汝明是护着易阿岚的,喜欢易阿岚出色的学习能力。这些易阿岚都能感觉得到,他对陈汝明自然而然也就最为亲切了,所以在陈汝明严厉批评他之后,心情有些失落。 如果易阿岚听过在几天之后举办的联合国大会,一定会在这个思想节点亮上一盏小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