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羲站在了书案前,因着身量过矮,她正好只能看见他露出的额头,和那双清亮的乌眸。 霍羲垫了垫小脚,也学着她平日的模样,将双手插腰,奶声奶气地问她:“娘,你昨夜是不是又不好好睡觉,熬夜写医方来着?” 见小团子竟还质问上她了,阮安撂下了手中的湖笔,无奈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霍羲如实回道:“是定北侯告诉我的。” 定北侯? 纵然霍羲说话的声音又奶又甜,可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还是让阮安倍觉设防和疏离。 她忽地发现,自从他们父子相认后,霍羲好像从来都没管霍平枭叫过爹。 这怎么能行?身为儿子,哪儿能在私下还用爵位称呼自己的亲爹。 阮安朝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小霍羲走到她身前后,阮安顺势握住了儿子的小胖手,盯着他乌亮的眼睛,同孩子耐心地问:“你怎么不唤他爹爹?” 霍羲在阮安的面前,是不会撒谎的。 他的神情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如实回道:“因为…因为之前娘带我去茶肆听过书,每次说书人讲起定北侯的时候…娘的神情都很伤感……” 原来是这样。 阮安忽然明白了霍羲的想法,小孩子到底是与成年人不同,霍羲将她从前的伤感神情,都解读成了她对霍平枭的态度是抗拒且不喜的。 她又问:“那你将之前的事同你爹说了没有。” 霍羲摇了摇小脑袋。 阮安又道:“那以后也不要再提。” 这事如果被霍平枭得知,有可能会引起误会。 更甚,万一让他猜出她一直都在暗自地倾慕他,那就更糟了。 “今晚再见到你父亲时,要记得唤爹爹。” 阮安说完,却见霍羲的神情明显不大情愿,男孩的小胖脸儿皱皱巴巴地,颇像个小包子似的。 见此,阮安温声又道:“羲儿,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有个爹爹吗,现在你有父亲了,为什么不唤他爹呢?” 霍羲瓮声瓮气地回道:“那他当年…为什么不要我们?” 阮安终于找到了事情的根源。 如果霍羲还在因为这件事沮丧,那全都怨她没好好地同孩子解释过。 是以,阮安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尽量用他听得懂的话,将话同他讲明:“你父亲没有不要我们,是娘的原因…他之前一直在外征战,一年连你阿翁都见不了几回。总而言之,他现在寻回我们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三口,羲儿也有父有母。身为孩子,当然要孝敬爹娘。” “羲儿如果是个好孩子的话,应该唤他一声爹爹。” “那…那好吧。” 小霍羲垂了垂浓长的眼睫,不甚情愿地应下了这事,又道:“但今晚,我是要陪阿翁吃饭的。” 阮安却识破了他的小伎俩,甚而觉得,霍平枭和霍羲这对父子俩,在某些方面简直是如出一辙。 她没想到,霍平枭这么快就开始利用儿子为她做事了。 思及此,阮安伸出食指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反正你也得给你爹通风报信,等见到他的时候,要记得唤爹。” 晌午,阮安和霍羲在院里用了些午食。 高氏院里却来了个婆子,说要让阮安过去一趟。 这几日高氏都没唤她去过她院子里,冷不丁一要唤她过去,阮安倒也没往深处想,只当高氏是有要事要与她说。 阮安正要对仆妇叮嘱要照顾好霍羲,不许他贪食过多的点心甜物,霍羲却哒哒地走到她身旁,伸出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阮安垂首看向儿子,温声问道:“羲儿,怎么了?娘一会儿就从你祖母的院子里回来。” 霍羲却嗓音甜甜道:“娘,我也想去祖母那儿看看,你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阮安犹豫了一下,觉得霍羲是个听话的孩子,到了高氏那处,也定会乖巧地坐着,不会哭闹。 儿子既是想去,那她就带着他过去。 不经时,阮安带着霍羲进了堂内,却见贺馨若和张小娘也坐在一侧。 而贺馨若看向她的目光,虽看似平静无波,却多了有些意味不明的情愫。 联想到那日同她在江小娘院外的对话,阮安逐渐猜出了事情的缘由,面上未动声色。 等和霍羲落座后,却见贺馨若从座处站起了身,对高氏恭声道:“婆母,您既然同大嫂有话单独要说,儿媳就退下了。” 她说完,张小娘也随之站起,对着高氏说了同样的话。 高氏冲着两个人颔了颔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