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演员译制腔满满的英音和另一道清淡温柔的嗓音慢慢重合,纪筝在黑暗的剧场中,怔忡失神。 音乐响起,弗兰克斯覆上她的手,偏头深情凝视着她,徐徐靠近。 吻落下的前一秒,纪筝忽然侧头,他的气息停在她耳边一厘之隔的地方。 无边无际的海水漫上她的心底,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 弗兰克斯沉默,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润,轻声说:“如果有机会,我想见一见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你惦念这么久。” 话剧结束,满场灯光亮起的同时,她在弗兰克斯眼里看到落寞又释然的神色。 “纪,”他说;“回去找他吧,既然舍不得,就不要错过。” 回去,她哪里还回得去?她在回忆里固步不前,而他早都往前走了。 齿轮转动,不会往反方向走的。 这一年到秋的时候,纪筝所在的翻译司要搬公司,新地址离原来的地方很远,纪筝也不得不搬家。 虽然怀聿讨人厌,但住了这么久,还是有感情了,纪筝同他说这件事时,多少也希望他脸上出现一些不舍的神情。 怀聿却露出了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抬了抬眼镜说:“你找好新房子了吗?没找好的话我有一家推荐给你。” 纪筝后退几步,觉得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半信半疑看他传来的照片。 “如何?” 房子确实是不错,位置装修都很合适,纪筝警惕道:“房主人是谁?出价多少?” 怀聿优雅摘下眼镜,双手交叠:“自然是我,至于出价,我想你应当明白。” 纪筝就知道,自己又掉进了这老狐狸的坑里。 无奈没有比那更合适的房子,她只能忍痛入坑。 搬家之后一直很忙碌,纪筝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周末收到叶璃的信息,才知道她要回国了。 那时流感已经好转,她休了假期,和叶璃去纽约玩几天,当是给她践行。 帝国大厦上人头攒头,小孩子吵吵闹闹,完全没有电影里的浪漫。 可叶璃身上自带一种气质,往那搭手一靠,就像文艺片里的场景。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纪筝问她。 高楼风大,吹得叶璃白色风衣猎猎作响,她背靠着墙,黑发飞扬,眉宇间有轻松之意。 “不想为难自己了,”她说:“人不能一辈子畏畏缩缩,死也要死个明白。” 纪筝和叶璃一起靠着,仰头望天,沉默。 她失神地想,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失去了这种勇敢呢? 或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成长,学会瞻前顾后,学会谨慎行事。 旁边有年轻的美国女孩子在放音乐,是纪筝初高中时最喜欢的乐队,放的是那一首《anything 4 u》。 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曲调与慵懒的男声,听起来像加州。 纪筝一开始想去的地方。 可一晃眼,她已经独自在伦敦生活了这么多年,伴随着日趋褪色的记忆,将自己活成谨慎刻板、优雅又冷漠的模样。 “走吧,”叶璃直起身:“我们要赶不上飞机了。” “好。”纪筝笑起来,转身和她一起离开。 哪里有那么多的心心相印和巧合,她在帝国大厦磨蹭了那么久,也没能像文佳佳一样等到奇迹。 电影只是电影,纪筝初来伦敦时,曾兴致勃勃跑到片中神奇的査令十字街八十四号时,发现早已变成了一家快餐店。 也不算白跑,她进去坐下吃了吉士汉堡和一杯冰可乐。 两道长发飞扬的身影消失在旋梯之中,另一转角处,年轻的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周先生?”纽约合作公司的接待人见他神情不虞,止声:“是我方才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抱歉,”周司惟回神,收回自己落到转角处的目光:“您继续。” 同一时刻,纪筝在坐上出租时,接到从国内打来的电话。 “姐。” 是纪辰打来的,要她回国。 车窗外各色人种穿梭而过,纪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心头忽然重重一松。 好像,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回去的理由。 交接完所有的工作,退租,和朋友一一道别,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九月底。 这是她在伦敦的第六年,她熟悉并喜爱这座城市,在离开的这一天,不舍又轻松。 弗兰克斯来机场送她,给了她一个拥抱,声音压着浓浓的眷恋:“纪,你还会回来吗?”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