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露白的房间坐了会,这是她头一次去到没有他们视线的地方,难免他们情绪有些低落。母亲尤其难过,这仿佛触及了她一些伤心的过往,大约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送别李既白吧。于是母亲只默默整理李露白要带走的散碎物件,反倒是父亲,罕见的问了好些话。 “小况不来送你了吗?” 李露白坐在父亲旁边,有些局促,“他工作很忙,不用打扰他。” 父亲双手交叉,搁在膝上,“这孩子不错,我有一阵突发耳鸣,检查身体的医生建议我住院,我去他们医院遇到了他,他开几张单子让我去做检查,给我拿了几样药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露白看到父亲嘴角有些上扬,就像与哥哥聊天时才会有的神情,“他自己把这些钱都付了,像是不知道我有医保一样。” 李露白与家里向来不大来往,况南衡做这些事情竟也从不会说。他的父母远在岭南,只见过那一次面,现在还出国了,她更无法还他同等待遇。 已经进入了别国领空,外头的光越来越弱,昏黄的夕阳投射进机舱里,空乘调暗了客舱灯光,乘客们大都选择了闭眼小憩,仅有少数不时看看手机,光亮投映在脸上。这是靠舷窗的位置,天暗下来得很快,李露白把手支在扶手上,托腮看着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星光隐秘起来,唯有飞机轰鸣的发动机声传入耳中。 他在做什么呢?他是否也像这样怅惘,抑或奔忙于病患之中。她摁亮手机屏幕,屏幕上况南衡的照片仍旧未变,他的面孔如此温柔,有如夏夜温驯的海潮。李露白突然心底泛起苦涩,有些钝痛,她头一次感知到,这个人于她举足轻重。 破晓时分,一个通宵,这对况南衡而言是家常便饭。今天的重症病人是导师的,他是一助,周穆沉是二助。更衣室里脱下手术服,换上白大褂,一切都机械化地进行着,突然他看见了柜门仪表镜上的脸,暗黄、胡子拉碴,眉眼沉重,头发也一团凌乱。况南衡定住了,没有再动。 直到换好衣服的周穆沉上前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凑上来观望道:“看什么呢?” 况南衡拿起手机,阖上柜门,“看看自己。” “是变丑了不少。”周穆沉煞有介事。 况南衡睨了周穆沉一眼,往外走,“有早班吗?我可以走了。” 周穆沉跟上,“有几个病人情况怕反复,看完就可以走,等我?” 况南衡“嗯”了一声,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走得并不快。 周穆沉一边扣纽扣,一边打量况南衡的神情,“你这段时间有事吗?阿姨那边不是说一切都好了?” 况南衡低头看路,并不打算回答。电梯打开了,有急诊病人转送手术室,随诊医生和家属推着病床争分夺秒,险些撞到他,他忙避让到一旁。 生死,这是医院里他每天都遇见的东西,沉重却又令人无可奈何,有时只能麻木面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