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先生”。 “快休如此。”武士避开见礼,上前扶起贺湛:“白鱼区区部曲,怎当郎君如此大礼。” “某之武艺多得先生教授,如何不当?”贺湛尽敛吊儿郎当的作风,肃色说道。 白鱼颇有些难为情,挼了一把颔下短须,却忽然积蓄暗力拍向贺湛肩头,三下之后,见贺湛纹丝不动,白鱼才笑道:“三年不见,郎君精进许多,可见不曾荒废。” 贺湛又谦逊了一句,这才问道:“三年之前,某拜托先生归京,禀明姑母暗察朝中诸事,除姑母信中告知,可有其余重要?” 两人说话间,几个仆从已经悄无声息退下,故而这时白鱼也不讳言:“郎君所言之归来者与轮回者,尚无半分头绪,并,太后虽常诏真人入宫,然则许多事宜真人仍旧不甚明了,郎君信中问起元贤妃,究竟有多受宠倒不详知,不过太后跟前倒常有她奉承,据真人判断,太后待贤妃反比柳贵妃亲近。” 贺湛微蹙了眉,心下不由一叹,到底不比先帝德宗时,南阳郡王手掌实务,德宗又喜姑母才华,偶尔姑母也会向先帝荐举良才,对政务也好宫务也罢知之较多,又问道:“姑母何故被差遣去洛阳?” “是圣上,欲为太后择福地。”白鱼低声说道:“太后也不知听谁进言,得知邙山凌虚道长诸多神通,而真人又因机缘巧合,与凌虚子有些交往……” 这时所称福地,实际上便是修建陵墓之处,历代天子登基,择福地建陵即为首重,可是这回却是为太后择陵……贺湛满腹狐疑:“怕是不合礼制吧,嫔妃历来随葬帝陵,太后岂需令择福地?” “为这事,朝中已经争论一时了,圣上心意已决。”白鱼又说:“毕竟太后并非先帝正后,按礼,只能入葬妃陵,圣上许是不愿让太后受屈,眼下政事堂诸相,大多支持圣见,因为此件争议,前不久圣上才下诏贬了几名谏诤官员,现下再不敢有异声。” 贺湛沉吟不语,白鱼似乎才回过神来:“郎君远道归来,还请入内安歇休整,余事待改日再议才是。” 可贺湛四顾一番,见这观中清寂,再想到早先归家遭遇那番冷遇,只觉苦闷暗涌,便笑道:“姑母不在观中,我却耐不住这清冷,罢了,还是去平康坊。” “郎君。”白鱼唤了一声,却并非阻止贺湛前往那风流香艳之处,而是微笑道:“郎君若是要往平康坊,在下倒有一推荐之处,郎君可曾听过北里叩玉家?” —— 若论长安城中诸多市坊,无论名气抑或最令人津津乐道,自然首推名姝群集的平康坊,此处与崇仁坊夹道南北,又毗邻东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确为“要闹坊曲”,大周又不拘官员召妓,至于那些士子,更是将聚饮北里与红粉调笑视为风流雅事,反而那些远离美色的正人君子,诽斥纵情声色、留连勾栏,倒极大可能落得满身白眼一句“田舍汉”的嘲笑。 而除去高官显贵各大纨绔与倜傥士子一类,平康坊里更不乏游侠云集,周人多豪豁,酒饮过量,便是往常好友也有口角磨擦之时,至于那些侠少,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闹出流血事件更有发生,故而做为席纠之妓者,相比歌舞乐艺,更加重要则是口齿才辩长袖善舞,方能使与宴者皆欢而不生龌龊,故而但凡能为席纠之乐妓,大多都具察颜观色、巧口慧心。 比如近时名声赫赫之杨叩玉,虽相貌平平,然出口成诗,又因性格豪放才辩出众,谈谑之间妙语连珠,善于快刀乱麻处理尴尬情境,大受文士显贵追捧,于是“叩玉家”就成为平康坊内门庭若市之地,倘若不是位于曲巷幽僻处,只怕门前非得挤个车水马龙。 普通人想要至“叩玉家”饮宴,即便并非叩玉娘子亲任席纠,也得要提前半月预约。 因而当贺湛踱着闲步到这院落门外时,当然不见水泄不通的喧吵,驻足数息,便闻墙内隐约传出丝竹之音,偶尔谈笑吟唱,也没扰乱这番雅静。 叩开有如普通人家之小扉,迎出侍者虽觉来者陌生,又问得并无预约,却十分识趣没有拒之门外,躬身将客人迎入,带去外院一侧花厅,奉上桃浆,才去请来假母。 一听有“不速之客”,假母原本准备好婉拒之辞,可见了坐在席上只有一位郎君,穿着锦衣月袍,腰上云纹脂玉一见就不是凡品,再观相貌,假母险些没忍住赞叹出声,又察风度,也是神朗不俗,真真一品人才,假母拒客之话就说不出口来。 “郎君独身一人,看来并非宴饮。”假母先行试探。 贺湛这时完全不拘俗礼,一膝卷于矮榻,一腿却垂在地上,唇角轻斜,眼里便似流光生辉,倒看得那久经风月的假母双靥一热。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