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热闹非凡的集市入夜后却是一片沉寂,因两市不许民居,故一盏灯火不见,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巡卫打着火把经过时,反而让悄悄潜入者远远就能察觉。 随着贺湛轻轻挥手,黑衣人立即四散,将肩上褡袱取下,数十卷朱砂写成的“凶兆”就这么无声无息被投入商铺之中。 而这个夜晚,皇城禁内,也注定不会平静。 柳彦这时已经为骁卫队正,今日轮到他巡卫东内苑,却忽得校尉召集,让往银台门前集合,这出人意料的号令让宫卫们面面相觑,唯有柳彦心下明白,暗暗握紧拳头,一手紧紧按在腰刀上。 银台门共有东西两个,是可入后宫的腰门,从此而入,不至于惊动前朝宿卫,而今日值守左银台门的骁卫之长左中郎将早被窦辅安成功恩服,当得密令召集率下共五百豹骑听令银台门前,自是没有任何质疑。 龙首池边,银台门下,这时灯火通明。 满腹狐疑又心怀忐忑的卫士们终于看见了发号施令者,正是如今大权在握的韦太后! 凤冠压乌发,蔽膝垂黄裙,身后是数百禁卫拥护,太后站定在银台门前。 距离太远,势单力孤的自己无法一击得中! 虽然心下已然明白这个无比沮丧的事实,但柳彦依然忍不住轻轻往前挪了一步,于是他立即受到了长官警惕十足的一个注视,似乎看清是源平郡公之子后,那个校尉才没有再过于防备。 “诸位将士,今日大周危矣。”太后第一句宣告便让这一千豹骑军心下震惊,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宫卫,纵是震惊之余也并未窃窃私语,因此银台门前依然一片沉寂,唯有太后一人高声而语。 “三日之前,圣上便咳血晕厥龙体危重,可紫宸殿随之禁严,吾数回探视都被拒之门外,虽百影卫口称是奉圣令,吾却深疑其中有奸逆使诈,否则吾为大周太后圣上生母,缘何连入来探视都不得允准?三日过去,圣上不曾诏见朝臣,亦不曾诏见宗室,圣上安危吾这母亲却一无所知,思前想后总觉忐忑不安,故今日如集众将士,随吾前往紫宸殿察明实情,倘若真有奸逆趁圣上病重而图谋不轨,还望诸位将士助吾为国除奸,救圣上,救君国于危难当中!” 左右中郎将口称“遵令”,率先单膝跪地,于是各郎将、校尉、旅帅纷纷示以臣服,接下来便是队正、军士…… 柳彦自知无法力挽狂澜,想到十一娘的一再嘱咐,也只有跪地称喏。 太后……是真要发动政变逼宫了! 而同一时刻,虽然已经临近三更,紫宸殿中,众人却毫无睡意。 紧张的气氛四处蔓延,因为天子自从昨日与贵妃谈话后陷入昏睡,竟然再也没有清醒过来,甚至一个时辰之前再度咳血,医官们一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缓解了天子咳血之症,这时也是乌泱泱跪了一地,没有一个胆敢离开。 贺烨通红着眼眶在殿内来来回回焦急踱步,贵妃一直守在榻畔紧握天子无知无觉的手掌,秦桑手握锦帕,时不时擦试天子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十一娘与陆离跽坐在稍远处,两人都是面无表情。 十一娘十分明白大势已去,除非柳彦尚有一线机会将太后掳掠在手,可这机会渺茫,简直小于万分之一。 她甚至盼望着天子再也不要醒来,干脆不要留下任何遗言,说不定还有机会保住贺烨性命,至于今后,只好再从长计议。 殿内的沉寂却被贺琰的到来打破。 “大王,太后率左、右骁卫约共千人,眼下正在紫宸殿前,意欲闯宫。” 这消息好比一锅滚油,直接浇在贺烨心头的郁火上。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