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为图权位,难道明知将有数千无辜死于冤屈而袖手旁观?倘若如此,咱们与那些奸侫又有何异?” “九郎不愿袖手旁观,可有妙计挽救无辜性命?”十一娘目示贺湛、陆离,让两人稍安勿躁,抢先回应邵广的质问。 “当然是谏言太后明察两州缉盗实情,诛奸官、赦无辜!” “九郎不要忘记,江、洪二州之前,已有数起州、县陷无辜以邀功,奸官均获嘉奖,开端便是郑雄!太后可会自认失察之过,而纳谏公断?!” “纵然太后不肯自认失察,一心包庇党羽,咱们也能利用汝阳王党,汝阳王若知此恶事,势必不会错过时机,只要汝阳王公开质疑,再兼咱们暗中煽动舆论造势,亦能促成太后妥协。” “汝阳王不会这么做。”十一娘无比平静的注视着邵广:“汝阳王就算这时知悉江、洪二州之恶,也会坐视太后准奏,等数千人头落地,恶果造成,才会揭露罪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民愤众怒,质疑韦太后包庇奸党枉杀无辜,才能成为摧毁韦党重权之绝杀一击!” 世上至为残酷的,就是权位争夺,容不下慈悲心肠妇人之仁,这本就是一条需要鲜血与死亡铺垫的绝径,赤裸裸的你死我活,明晃晃的尔虞我诈,一部青史长卷,多少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更何况无亲无故的平民百姓生死存亡,根本不能成为野心家的取舍筹码。 邵广并非不懂得这些,但他难以接受。 他此刻被悲愤涨得发红的眼睛,直盯着面前冷酷无情的少女,汹涌的情绪有若巨海波涛般在心胸起伏,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十一娘,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救那数千无辜,他绝望又愤怒,他想这个天下也许真的没救了。 所以惨然而笑,凄凉摇头:“柳小娘子曾经劝告不才,为将来社稷,莫行不可为之事,但邵某却看不到将来了,原来邵某并非柳小娘子同路之人,实在难为苟且偷安之事,柳小娘子曾救邵某不死,邵某无以为报,唯有告誓,必不泄露诸位所谋,只从此有如陌路。” 竟然头也不回离席而去。 “这头犟驴!”贺湛忍不住愤愤。 陆离却起身:“我去劝一劝他。”追着邵广的背影也往外走。 贺湛见十一娘垂眸而坐,忍不住说道:“何必急于说服他呢?又不是没有办法暂时稳住博容。” “十四郎也称暂时,说明心中清楚隐瞒不能长久,再说我并不想瞒骗邵博容,这条路之冷酷无情,稍纵即逝之时机,迭出不穷之危急,他应当切身体会。”十一娘却又凄然一笑:“十四郎,我早就知道,渐渐我也会成为那些无比厌恶之流,为正人君子所鄙。” 但这哀凄只是一瞬,十一娘又长长吸了口气:“邵九郎这回只怕是真被我刺伤,六哥一人之力怕是难以说服他稍安勿躁,我就怕他冲动妄为,因此事件再陷危境,还得靠十四郎去转圜一番,务必说服邵九郎莫要鲁莽行事。” 她也缓缓起立,抬头仰望天幕阴云,郁郁叠叠遮天盖日,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袖子里掌心透凉,手指轻搐。 大父,阿耶,你们若在天有灵,当也会如邵九郎一般,责我冷酷无情吧,可是渥丹心中图谋太过坚定,所以只能辜负尊长谆谆教导,渥丹不求父祖谅解,更加不期此生能得善终,只要……只要能手刃死仇,还裴郑清白,纵因罪恶满身血腥染手,落得死无葬身亦无怨悔。 她紧紧握住指掌,以为心硬如铁,却不能扼制自己的思想。 难道就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掌握这回良机,又能保下那数千无辜性命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此回事故若善加利用,无疑可为至胜一击,但必须以血流成河作为代价。 急公会、汝阳王都会这么做,坐视韦海池自入绝境,她为何不能?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绝妙良机,千载难逢! 突闻身后一声轻唤:“五妹。” 陆离不知何时返还,站在这日格外/阴郁的天光里,他看着蓦然回首的女子,她的眼底,尚有不及掩饰的悲凉,轻若浮絮,却如蒺藜缚扎着他的心胸。 他听见她说:“陆哥,你亦在责怨我冷酷无情吧,可是求求你不要再试图劝阻了。” 这一刹那他忽然心生冲动,想将她揽入怀中,让他的臂膀为她遮挡世间一切风浪,所有烦恼与伤痛。 可是到底仅仅,与她并肩而立。 “五妹,你所有决断,我都不会反对,因为我懂得这条道路艰辛不易,懂得你肩上承担着什么,甚至你我若异境而处,我亦会如你一般抉择,但是五妹……”陆离侧面垂眸,看向十一娘此时晦倦的眼眸:“今日我必须劝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