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何氏已然是疲累不堪,不觉当真昏睡过去,一直到半夜,才被婢女唤醒服药,捂在被子里发了一场闷汗,再醒来时已然是天光大亮,她那婢女竟然也趴在床边睡得正香,被何氏唤醒后,才又请了那满脸不情不愿的医官过来,又经一番诊脉,终于得了一句:“安养几日,便无大礙。” 何氏才松了口气,又再琢磨着要亲自前去谢恩,不想却听那宦官说道:“今日大早,贵人已经赶往晋阳。” 何氏怔住,一时之间大失所望。 “不过贵人嘱咐鄙者,留在驿站内好生照顾娘子,也特意交待了董医正不得疏忽,势必要待娘子康复。” 何氏道谢不迭,却暗暗横了婢女一眼。 婢女会意,连忙膝跪地面:“多得贵人援救,娘子方能转危为安,可娘子因被晋阳城中豪霸欺逼,不得不背井离乡,也不知往何处才能寻得亲长,纵然疾愈,只怕……只怕严寒之季会再度受凉,再也遇不见好心人仗义相助。” 何氏故作羞恼:“阿月休得多嘴!贵人对妾身而言,已为救命之恩,妾身无力为报已为羞愧,怎能得寸进尺?说到底,都是我之命数,谁教阿耶为官不仁,也是我该得此报。” 婢女掩面哭道:“郎主虽然犯了国法,又与娘子何干?娘子本也是娇生惯养之官家女子,如今沦落得无依无靠,难道还算不上惩罚?那豪霸欺逼娘子,又何尝不是仗势欺人?” 何氏也垂泪不语,主仆两人这形状,真真楚楚可怜引人涕下。 便连宦官都大不落忍,顿生侠骨柔肠,把脊梁一挺,语出慷慨:“娘子放心,贵人必不忍心眼看娘子游离失所,之所以留下小人照顾,当然也是为了护侍娘子平安,待娘子见好了,小人便与娘子一同归去晋阳城,有贵人为娘子作主,且看谁还敢仗势欺人!” 那宦官是一番掷地有声的保证,却不好在客房久留,待他离开后,婢女阿月又去寻驿丞打探了一回,转来安慰何氏:“这位张内侍,便是晋王殿下身边照顾起居之宦官,他既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得了殿下嘱令,原本就是要待娘子养好身体后,再将娘子接去晋王府,那驿丞也说,今日晋王殿下启程时,神色颇有些不虞,说不定是王妃有意摧促,就是防着娘子接近殿下,都说晋王妃才智过人,依婢子看来,也是言过其实,殿下既然已对娘子动心,她防得了一时莫非还能防得了一世?只要娘子笼络好张内侍,有这位居中传话,还怕将来没有机缘接近殿下?” 何君兰抚了抚自己黑亮的发鬓,莞尔一笑:“自以为金尊玉贵之大家闺秀,又能有多少心计?殿下何等尊贵,岂是晋王妃一介女子能够拘管得了?这些手段,真真让人贻笑大方,不过……那位也说了,殿下似乎偏爱风骨独具之女子,我若表现得太过主动,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故而,你也不要露于形迹了,尤其毁损王妃这话,万万不能在张内侍面前提起。” 婢女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婢子问过了驿丞,殿下可并非真如传言般形容可怖,风仪完全不输于太原世族子弟,只不过的确有些矝傲,让人敬畏。” 何君兰微微垂眸:“这是自然,我虽未曾见过殿下,更不曾见过晋王妃,阿母当年,可是有那机缘见过武威侯府嫡女秦氏,据阿母说来,秦氏虽非世族女儿,才貌却并不输让许多,秦氏既然甘为晋王孺人,想来晋王也不至于形容可怖,矝傲暴戾嘛,那也得看对谁,就说那罗郎君,在太原也是横行霸道,多少人都避之不及,偏偏在观主面前低声下气,唯恐言行莽撞引观主不满,要说来,观主也是死心眼,只对飞笛君一往情深,奈何飞笛君为世家子弟,根本不可能停妻另娶,观主竟然为他郁郁而终。” 婢女深以为然,抱怨道:“观主若是从了罗郎,娘子也不会无依无靠,罗家在太原,可不会惧怕那……” 她话未说完,只见自家主人脸色一变,立即住嘴。 险些忘记了,要不是秋山观主病逝后,任凭娘子如何恳求,罗郎君就是不肯拔刀相助,娘子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被人要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