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短短一段距离,莹阳真人竟然是被婢侍唤醒,被扶下马车,又被春阳一晒,暖风一扑,精神非但没有为之一振,倒像是更加疲倦了,她不由抬起手来按按额头,不欲再坐肩與,情愿散着步通往豫王府的后宅。 甬道里没有什么引人赞叹的景致,不过偶尔探出矮墙的桃红,还是让莹阳心情为之一宽,总忍不住多看几眼,追忆一番院墙之后,是哪处院落,曾经留下的几多美好。 一年一年,虽不曾荒疏整修,然而那些青砖间隙,到底掩饰不去岁月的斑驳,这些代表陈旧的痕迹,莹阳看在眼里却甚觉温柔,她想起其实年少时,就不那么喜欢万紫千红美轮美奂的庭苑,更爱在甬墙之间流连,因为这里才会有野草与青苔,避开人生长,述说着久远的时光。 因为无人观赏,才不会被人按时清除,看似枯躁的甬道,却真正能体现这座府邸的故旧。 可这份静谧与幽朴,忽然却被喧闹打断。 一个婢女,脸上遍布血痕,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妪押着双臂,强迫她往外行走,婢女发出嘹亮的哭喊,当见莹阳,更像是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摆脱了仆妪的拘押,连滚带爬扑向前来,急急拨开披头散发,让莹阳看清她的面容:“真人,真人,婢子是棠棣,求真人救救婢子!” 莹阳吃了一惊,因为她竟然完全无法认出这个婢女,说起来棠棣之名,当年还是她亲口所赐。 “怎么回事?”真人的心腹婢女沉钩已经出言质问。 那仆妪却相当跋扈,高高仰着脸:“这个贱婢,未得娘子允可,竟然胆敢往郎君书房送汤送水,娘子下令发卖,真人既为娘子姑祖母,总不会为这贱婢开脱吧!” 原来此仆婢正是莹阳侄孙儿贺佶之妻杨氏的陪房,因贺佶母钱氏出身普通,性情也十分温柔,故反而被权臣门第出身的儿媳挟制,杨氏陪房从来横行霸道,颐指气使,到了此时,甚至连莹阳真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莹阳还没说话,沉钩已然大怒,一出手就捏住了那仆妪的喉咙,冷声斥道:“连你主人杨娘子,都不过真人孙辈而已,区区仆役,竟敢大放厥词!” “放开她。” 莹阳真人说这三字,却并非冲向沉钩,而是冲向另一名尚且押着棠棣的仆妇,此妇眼见“同僚”已被沉钩掐得生死不明,吓得立马放开棠棣,瘫软一旁。 棠棣痛哭道:“真人,并非婢子触犯家规,是郎君下令,遣婢子往内厨交待呈上醒酒汤,婢子整敢违令?却不料刚巧遇见娘子,非但划伤婢子容颜,甚至要将婢子发卖妓家。” 莹阳深深叹了口气,棠棣今年才十三,因其母为贺佶乳媪,故而选为婢侍,不料竟然被杨氏如此残害! 棠棣的曾祖母,甚至还是眼下豫王世子,也就是莹阳真人嫡亲长兄的乳媪! 虽说尊卑有别,但对于这类世仆,多少都会优待,再者贺佶与杨氏夫妻不和,根本不是起因如棠棣这等婢侍,想到这个女孩出生之时,自己甚至还为她主持了洗三礼,后来又赐名,莹阳真人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棠棣被杨氏残害。 她让沉钩将棠棣扶了起来,看向瘫软一旁,但显然还能说话的仆妪:“棠棣究竟犯了多大过错,才遭至杨氏这般厉惩。” “棠棣是触犯了娘子定下家规……” “我竟不知,豫王府家规,何时轮到杨氏制定?”莹阳真人冷笑:“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以为杨怀义如今眼看就要执掌兵权,她便胆敢为所欲为,豫王府里,从未发生残害无辜之恶,她虽为主,但也不能随意驱杀世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