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扶着真人的胳膊,一边叹道:“就是十一妹,原本听说她就快返京,已然是到了洛阳,可惜遇见这起事故,太后竟然立即令十一妹返回太原,算算已逾三年不见,真是惋惜得紧。” 莹阳微微一笑:“她不入京也好,倒是入了京,我才会为她担忧。” 九娘这些年,随着贺清游学各地,见识自然也有所增广,自然明白真人的言下之意,笑道:“也是,今后见面机遇相信甚多,也不在此一时半刻,如今情势……十一妹在太原至少可保安全。” 说完这番话,真人便提出让九娘自去歇息,先去拜见豫王,豫王妃仍在近前陪伴,倒也免得莹阳另走一趟。 不过豫王却极度担忧老妻太过疲劳,强烈要示王妃回去安歇,莹阳也在一边规劝,豫王妃到底还是被逼劝着离开,豫王刚问:“湛儿媳妇不是将近临产,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忽然便有太后懿旨传到,传令的还是高玉祥,说太后要诏见豫王。 莹阳真人急道:“家严自旧岁时起,因年迈体弱,早请告假,此时尚且缠绵病榻,还望高内侍呈请太后体恤。” 高玉祥一脸为难,豫王倒反而不甚在意,只冲高玉祥微微颔首:“内侍但请稍候,容老夫更衣。” 高玉祥也识趣,立即避了开去,豫王方才浅咳几声:“玉儿,你这急脾性,从今以后该当彻底收敛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旁人对莹阳的称谓几经变化,只有她的父母,至始至终还是以闺名昵称,这样的情境本不陌生,莹阳却忽然热泪盈眶,她像个孩子般的扑至榻边,不顾一切地哭泣着:“阿耶……” “玉儿,阿耶这一生不是没有遗憾,而是太多遗憾,其中最最要紧则是,没有看见我最珍爱之玉儿……没见你遇见良人佳婿,成婚生子,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阿耶知道玉儿一直以来坚持,所以阿耶从来不曾强迫你……玉儿,阿耶知道你一直以来心结,但许多事,纵然遗憾,也无法挽回了,比如,渥丹……” 眼见女儿伏身痛哭,豫王浑浊的眼底也涌起湿润,他闭目,长叹一声:“我不担心你,你虽终身未嫁,兄长眼看也靠不住了,但你阿娘仍在,还有众多弟弟侄儿,他们虽然大多都只知享乐,但还不失道义,就算他们靠不住,湛儿与十一娘,也不会不管你……玉儿,不要哭,不要难过,我们都知道生老病死必不能免,迟早会有这一天。” “阿耶!”莹阳抬起头来:“我不许你这么说!” 豫王笑了:“你有这狠劲就对了,你放心,太后诏我入宫,一定不会是为了杀我,只不过我已然预见到……” “阿耶!”莹阳再次扑向前去,她凶狠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 “玉儿,要安慰你阿娘,要保护好你弟弟们,还有你这些侄儿侄孙,我知道阿耶是在难为你,但是玉儿,我如今,可以信任之人已经不多了。” 因为天气已经回暖,纵然豫王卧病将养之室,也已半敞轩窗,正有一缕春阳,透过纱幕,金光蕴漫,可这一切,都不能好转豫王脸上的一片死灰,他是真真正正地,已经濒临终途,豫王非常明白他已经相隔不远的归宿,然而看着悲痛欲绝的女儿,想着前途未卜的子孙,他并不甘心,甚至无比懊悔。 因为他知道太多阴谋诡计,他知道急公会的旗号并非构撰,他甚至不仅一次想过,当初若是太子铭克承大统,今天的大周,是否不会落到如此危急的境地? 可是他当时没有能力挽回这一切,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亲如手足的太子铭死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兄长死去,他小心翼翼步步谨慎,只为一时平安,没有想到的是,临老临老,终究还是逼得他无法善终。 若有来世,但愿不为皇室人,但愿不为贺姓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