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后的次日,日昳时分,十一娘依然前往溯洄馆,宿醉后的陆离精神尚还有些不济,但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见十一娘进来,笑着说道:“还好司马先生未返晋阳,否则又得挨他一场训斥了。” 十一娘也笑着,权当两人之间一如往昔:“司马先生固然还因疠疫之故逗留广阳,六哥却也不能再任性了,昨日兴致使然,多饮几盏酒尚还无礙,今后可不能再犯戒忌。” 临近新岁,本无多少要事需要商量,十一娘这一行也是因为放心不下陆离的身体,见他并无不适,又再叮嘱几句“好好休息”,刚出溯洄馆,便听江怀禀报王横始的酒也醒了,欲辞行回云州。 送走了这位,十一娘出于礼节,自是还要去见见武威侯等,到客院外,却见秦霁正往外走,低着头满腹思量的模样,受十一娘一招呼,猛地抬眼,尚不及掩示怨愤之色,只唇角已然是高高扬起,十一娘与她寒喧几句,见秦明迎了出来,秦霁立即头也不回往外走,哪能猜不到兄妹之间才刚发生了一场争执,但并不想打问。 秦明却主动解释:“舍妹早前想拜问大父,大父却因昨日稍有过量,午膳后又再小憩,故我阻拦不让舍妹打扰,舍妹不服,与我争执了几句,让王妃见笑了。” 十一娘只好说道:“秦孺人多年不见亲长,难免挂念之情,趁此时机叙见亲情亦为情理。” “昨日宴上已经一见,世人又皆以为因舍妹为姻缘故忤逆亲长,大父至今恼怒,不见才是情理之中。”秦明硬梆梆地说道一句,再向十一娘躬身一揖:“舍妹行事多有失德,蒙王妃大度不计,无郁感激不尽。” 十一娘避开不受他这一礼,只因她并非不计秦霁过错,不过是眼下还不到计较之时,她欣赏秦明风骨,故而不愿对他虚伪应酬:“秦将军过奖了,我并非大度宽容之人,不敢当将军此礼。” 秦明怔了一怔,心事越发沉重,也自觉无颜再求晋王妃更多宽容妹妹什么,只颔首说道:“晋王府设下庆功之宴,又有朝廷犒赏,大父为广阳部主将不便拒辞,然世人皆知大父与殿下因为旧事心存嫌隙,为免太后起疑,我等自不能在王府更多耽搁,今日当返广阳,稍后便不再特意辞行了。” 秦明既如此谨慎,十一娘当然也不再多留,回到玉管居,见贺烨手里托着个十寸圆盘,满满盛放着偏桃、阿月浑子、海松子等些果仁,兴致盎然地逗弄着两只鹦鹉玩耍,不由让十一娘想起昨晚的糗事,恼得转身改道。贺烨是什么耳朵?虽眼睛没往这边看,还能不知十一娘已经接近,嘬着嘴皮呼哨两声,只听一只鹦鹉叫道“王妃莫羞”一只叫道“王妃留步”。 好嘛,就这一会儿,竟又教会了两句话! 多少仆婢在暗暗观望,晋王妃也不好拂袖而去,只能板着脸过去,拈起一枚偏桃就掷打聒躁的鸟儿,不想反被目标灵活的接住,欢乐得直扇翅膀,十一娘彻底没了脾气,抬脚便进了暖阁,砰地一声把窗关紧。 不多会儿,贺烨陪着笑脸进来,手里已经没了那个大圆盘,挨着十一娘坐在软榻上:“我听说惠风就被任氏害杀了?” 十一娘想起还不及和贺烨说道这事,少不得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这回是杨先生出谋划策,省得我多耗计量,惠风不过一枚棋子而已,太后不至于在意,但这回连茂林都搭了进去,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太后交待怎么处置茂林。” “处死。”十一娘冷冷说道:“茂林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已经听令行事了,太后虽未直言,我也能领会来秦氏身边不能缺人,将觞咏调派过去。” 相比秦、齐二位,谢氏虽说消极无用,在太后看来,总归更加可信,左右没有耳目盯梢并不妨碍,是以十一娘才调动觞咏弥补惠风之缺。 “任氏不愧太后精心择中,手段确然果狠,倘若不是王妃睿智,柳六姐这回可得替任氏顶罪了。”贺烨冷笑道:“幽燕已复,王妃估摸着太后是否会授意任氏对我动手?” “应当还不至于。”十一娘分析道:“潘逆虽说不成威胁,云州兵权却尚未被朝廷收回,太后不可能急于过河拆桥。”她犹豫一阵,想起秦明今日一番言辞,到底暗叹一声,认命般提醒贺烨:“倒是秦氏,太后怕是不会再姑息了。” 贺烨蹙着眉头,思量一阵后方才颔首:“幽州大捷,武威侯当居首功,许新岁一过,朝廷便会下旨擢升其为公爵调驻幽州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