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出嫁,又不过只是个庶女,幸免于难,到底还是被夫家休弃,京兆萧早在京兆柳之前便已败落,柳十一娘流落在外,与萧九郎重逢,萧九郎重病将死,是她还顾念过去情谊,故而救了萧九郎一命,并给予柳十一娘居宅一处,良田百亩,他们两个结为夫妻,小日子倒还过得恩爱。 而那时,贺烨已经丧命,韦太后也病重将死,不,韦海池那时已经不是太后了! 她是被软禁牢狱之中,因为这天下已经不是她的天下,不是贺周的天下! 九五之尊,已经换成了突厥可汗阿史那奇桑,至于谢莹自己…… 她蹙着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什么际遇,可她既有余力恩惠柳十一娘,应当仍旧荣华富贵。 肯定的是,柳十一娘从来不是晋王妃,也从没得到韦太后关注,只是京兆柳一文不名的庶女,从来不曾才名远扬,怯弱又愚笨,贺烨与她从不相识,他们是不相干的两人,她谢莹才是真真正正的晋王妃,虽说后来亲手弑夫。 命运原本该是那样的走向,到底是什么原因,竟成了现在的情势? 让谢莹隐隐兴奋的是,她洞谙了将生大变,突厥储君奇桑已经起兵逼犯甘州,韦太后一再退让,意图和谈,继续安抚突厥人,但谢莹知道,阿史那奇桑不会止步不前,突厥铁骑终有一日会踏破长安城,那么她的处境会不会因此突变而有所改善呢? 一定会,一定会。 上天不会让她莫名其妙从后世穿越到这个时空,也不会让她在这紧要关头,莫名其妙复苏如此重要的“记忆”,虽说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柳十一娘何德何能将她取而代之成为晋王妃,但这不重要。 只是轻微的偏差,并不能转移天命的齿轮,就像突厥复国,就像安北战乱,晋王烨终究还是会死于战败,柳十一娘依然不足为惧,说不定到头来,还是会匍匐在她面前哀哀恳求,让她解救旧情人萧九郎于不死,萧九郎如今尚还不知所踪,岂不符合落拓的命运安排? 可是我的突破口究竟在哪里呢? 我的出路,究竟还有多远? 谢莹不甘消极等待,因为她也害怕自己的命运会出现偏差,她烦恼,又焦虑,兴奋,又紧张,就像明明梦到了巨奖的幸运号码,却因梦醒忘记了最最关键的数字。 这样闷闷地坐了半昼,酒入灼肠,烧出醉意来,脑子里晕晕乎乎,身子也变得轻软,谢莹醉眼斜睨阡陌,这个看上去精瘦,行为那事却甚是生猛,足以让她欲死欲仙的突厥青年,体内竟有不合时宜的情欲突突涌动,她想及时行乐也好。 软软的手臂伸过去,便激发一场干柴烈火,欢娱滋润了女人焦虑的身心,从这雅室里出来,谢莹秋波涤荡,双靥娇生,顾盼之间风情无限,再不似来时那颓沉的模样,穿过厅堂,纵然有胡姬正在艳舞,甚至也不敌谢娘子“摇曳生姿”、引人注目。 她历来享受如此风光,唇角微微勾出笑意来,微仰着面颊,在前呼后拥下穿堂而过,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阡陌臂上——现如今,能使唤得起突厥人的贵族可不多了。 正得意洋洋,却忽然感应到两道目光灼灼的逼视,谢莹忍不住侧目,却见一侧通往二楼雅室的木梯上,一位昂藏桀骜的胡人武士,挑着眉眼极端放肆的打量着她,目光锋锐有若刀匕,似要把她一身衣裙划裂。 谢莹骨子里尚有大国贵女的矝傲,不喜胡人如此嚣张的注视,然而理智却明白眼下突厥使臣正在长安与周廷和谈,这武士指不定就是使臣的护卫,她不敢把鄙夷端在面孔上,竟是报以销魂蚀骨的一瞥,直到出了酒肆再度登车,把身子软软靠在阡陌怀中,方才冷哼一声:“你们突厥男子,尽都如此无礼么?不过区区护卫武士,竟也敢觑觎周廷贵女。” 这原是泄愤的话,谢莹也只需阡陌讨好两句而已,哪知阡陌却沉默不语,谢莹心中越发不满,坐直身,回头怒视着仆从,阡陌方才低声道:“刚才那人,并非普通武士……” “不是武士,难道还是使臣?” “是我大突厥储君,昆仑神之子,战神奇桑。” 谢莹这下彻底僵直了:“你说什么?你一个奴仆,怎么认得奇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