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画筱生为女儿,无法入学,也无望凭借科举入仕,就算将来倚靠兄长与官宦子弟联姻,然而若自身不具才智见识,保不定也会被夫家鄙视,因同安之故,画筱丧父,十一娘为她将来幸福美满更得保障,方才如此安排,让画筱“照顾”长子,却并不行为奴婢之事,反而交待碧奴、阿禄等授其识字知书,日后贺烨若成大业,有谁敢小看皇长子“义姐”? 不过十一娘并不愿同安知晓这些:“她刚刚才经过一场劫难,何必又添负担。” 阿禄冷笑道:“王妃可别把公主想得如此柔弱,公主心肠果狠着呢,说不定以为死士亲卫等正该为她效命,以死尽忠理所当然,婢子可是听说了,这回随同公主和亲突厥那十余宫人,公主可是毫不留情将她们斩尽杀绝,其中几人,也是打小服侍起居,公主竟也忍心。” “阿禄对同安为何诸多报怨?” 被王妃这么一问,阿禄怔住,好一阵方才垂眸应答:“婢子难免物伤其类……” “先帝在世时,对同安不闻不问,韦太后这祖母待同安也无慈爱,同安身边虽有宫人服侍,然而那些宫人不过是受命于太后,有几个对同安尽忠?这回太后利用同安笼络突厥奇桑,依太后一贯行事,必定会在同安身边遍插耳目,这些人对同安哪里有情义可言?再者,纵然同安心软,欲留其性命,为防事漏,殿下也不会留下活口,阿禄难道也会心怀同情,质疑殿下心狠?” “殿下是为大业,公主却是因为私怨……” “私怨?”十一娘挑眉。 阿禄便越发嚅喏:“虽说那些宫人自出甘州,洞察谢六娘心机,对公主多有不敬,然而不过因为几句言辞讥损,公主便将一众人恨之入骨……” 十一娘完全明白过来:“言辞讥损?倘若殿下没有及时营救,同安抵达突厥王帐,谢莹必然授意诸宫人谋害同安,面临生死劫难,你死我活之境,若阿禄与同安易境而处,可会对仇患心慈手软?” 阿禄这下彻底没话,低头不语。 十一娘也没再责怪她,然而越发感觉阿禄对同安的态度太过怪异,细细思索,从前同在大明宫禁苑时,又不觉阿禄与同安间有何矛盾芥蒂,贺烨一贯怜爱同安这个侄女,阿禄自来效忠于他,就算谈不上爱屋及乌,总不至于因韦太后之故迁怒于同安,可这多成就又是因何而来? 正自思量,贺烨及同安却又返回,晋王殿下“哈哈”大笑道:“迟儿这小子,洗三时响盆哭得声如洪钟,必是累着了,此时呼呼大睡晃也晃不醒,同安一看迟儿眉眼,便笃定更像王妃,我横看竖看,分明更像我,同安还不服,王妃来评断评断。” 同安笑道:“十一姐又没见过阿叔幼年时模样,怎么评断?” “她没见过,难道你见过不成?”贺烨打趣道。 同安正要驳嘴,殿下又忽然说道:“这时天色也晚了,一阵后更是风寒夜冷,早些回章台园歇息吧。” 见晋王分明没有一同离开的打算,同安只好礼辞,出了这间暖阁,往前走了七、八步,尚还听到叔父大说大笑的声音,同安抬眸只见灯摇长廊、月晃繁柯,这一程寂寥,思及今后无数昼夜,只怕亦难得欢娱,情绪便一寸寸灰黯下来,想此生,她只余叔父唯一至亲,可叔父对她的关爱,渐渐会因妻妾子女减褪,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却也难免落寞。 十一娘这时正与贺烨商议:“王府耳目众多,纵然是在章台园,时长日久,只怕难免会被任姬等察觉端倪,故并不适合同安久居。” 贺烨颔首:“我也在烦恼如何安置同安,不能留在王府,离得太远我也难以安心,就算是在晋阳城中,她孤身一人居住在外,更不妥当。” “还是碧奴一早提醒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处最最合适了。”十一娘低低说道几字。 贺烨挑眉:“太原县衙?” “眼下太原衙内后宅,唯尹郎一家居住,他与阿钰是自己人,当然不怕走漏消息,阿钰子女还小,从前并未见过同安,声称同安乃远房族姑,孩子们亦不会怀疑,尹郎无妾,后宅省却人多嘴杂,阿钰日常来往女眷,无一见过同安,平白无故也不会生疑,更难得是,他家内宅仆婢都是来晋阳后陆续采买,对主家亲朋并不熟谙,这又少了一层隐患,同安住在太原衙内,自不怕闲杂冲撞,有阿钰日常陪伴,亦少寂寥孤独。” “的确只有这处最合适了。”贺烨亦赞同道:“这丫头才经一场惊吓,若是让她出去另住只怕不肯,还得我去劝她,不过还得劳烦伊伊,废心择选两个信得过之婢女,侍奉同安起居。” 这事有了定论,贺烨便也暂且抛开,得意洋洋道:“我为迟儿想好了大名,王妃可能猜中?”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