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宠仅是允许艾绿作为贴身侍候的宫婢,以备央金忽然来了兴致时,或者一赏剑舞,或者击鞠玩乐。 这时虽已入夜,不管剑舞抑或击鞠都不可能,然而做为宫婢的艾绿却必须在央金的寝殿外值夜,她心里自然是老大不耐烦——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前也并非没有行过婢女之事,先后两个主人,巧娘完全将她看作妹妹一样照顾,日常反而还要替她梳发,至于晋王妃,更是连端茶递水都没让艾绿受累,反而拨给她两个小丫头使唤,纵她在晋王府里自由自在。 故而艾绿自然不会以央金公主的“信宠”为荣,尤其在这里值夜,可没有盘青、无睱二虎相陪,又不能上蹿下跳捉弄亲卫取乐,只能跽跪在廊庑下,靠着柱子打瞌睡,虽说不上劳苦,却无趣得紧。 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却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艾绿立即警醒。 央金并非母仪天下后宫之主,架子却与一国皇后无异,她这时已经洗浴妥当上床安歇,服侍的人连呼吸都要放得格外轻微,谁敢在寝卧外甩开脚步奔走,惊扰了公主睡眠,必须杖责。 艾绿睡眼惺忪的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熟面孔。 此人乃谢莹身边服侍的婢女,大约也是从掖庭擢升为大宫女,可谓篷莱殿心腹之一。 “快去通传,重玄门正被叛军冲击,让央金公主准备着,万一不恻,立即撤离。”心腹高声说道,却冲艾绿挤眉弄眼。 艾绿会意,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是谢莹在暗示——时机已到,铲除央金。 不由暗暗好笑,宫外的志士眼看便要打进宫内,那长平公主竟然还惦记着内乱,不知轻重缓急,愚蠢如她,居然还企图母仪天下?艾绿不由想起晋王妃,屡屡被秦孺人算计,多少机会可以除掉这颗眼中钉,然而想到燕国公部,秦孺人父祖兄长能助殿下成就大业,又乃国之勇将忠臣,又屡屡宽谅秦氏暗算,这才是胸襟开阔,以大局为重。 只不过眼看诸多筹划,终于要在今晚实施,立即便能摆脱大明宫中无趣乏味的生活,艾绿还是格外兴奋的。 这些日子以来,被央金折腾得跪来跪去,她的膝盖几乎都不能挺直,今晚,终于可以大开杀戒,让这些可恶的夷族用人头与鲜血,祭奠那些死于侵犯的将士,以及丧身罪恶的无辜百姓。 艾绿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利匕,很好,凶器还在。 她没想到央金公主居然还主动赐予了另外的凶器。 得知“叛军”意欲夺宫,这位吐蕃公主非但没有惊惶失色,反而兴奋异常,她十分鄙夷谢莹“时刻准备撤离”的提醒,冷笑道:“这些周人女子,都是一般懦弱无能,韦太后弃城而逃,谢氏竟也学她准备弃宫,怎比得我突厥、吐蕃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不就是小股叛军,怎值惊惶失措?!尔等听令,随我支援重玄门,督促众位将士杀敌护宫,教训那些顽固不化之周人,别以为晋王烨据守潼关,他们便能反败为胜!” 又斜挑着眉眼,看向手持双剑的艾绿:“你这两把舞剑,取乐他人之外,能否杀人?” 艾绿照旧冷着脸:“当年婢子一双舞剑,也曾教训过不少心怀不轨之纨绔无耻。” 央金这才满意:“你虽也是周人,历来却因尊卑之别饱受欺凌,我这便予你一个机会,随我杀敌立功,将来汗王建立新朝,你也可脱籍汉家,享一回尊贵荣耀。” 因要杀敌督战,央金当然不耐烦穿着长裙,外披一件胡服,脚踏一双皮靴,提剑便往外走,待下了阶梯,方才想起甚至不知重玄门在何方向,扫视一圈众人,度量着婢侍当中,大约也只有从掖庭宫擢升那几个熟谙地势,便指着其中一个名唤花枝的婢侍询问。 花枝抱着剑,已经是一脑门冷汗,因为莫说杀敌,她就连杀鸡的胆量都没有,然而这时也不敢劝阻央金,有心说不知重玄门在何方向吧,被央金杏眼一瞪,更加失措,颤着声竟将实话说了出口。 一行人于是绕着太液池,往宫城北门疾走。 过了漕渠之上的玉带桥,进入一片静寂的庭苑,艾绿环顾四周,只见月色下枝叶婆娑,转廊间空无一人,夜黑风高,正该杀人。 她瞄了两眼气势汹汹的胡姬与畏畏缩缩的宫婢,一共也就十五、六人,完全不在话下。 便有意落后,一个呼息间,掌刀便分别砍在了两个宫婢脖子上,这是手下留情,宫婢乃周人,不是大奸大恶,没有必要取她们性命。 紧跟着长剑出鞘,左右双刺,无声无息便将两个胡姬洞穿要害。 杀完六人,央金公主方才察觉事情不妙,转身之时,正好看见又是两人二人倒在艾绿的剑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