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铁,贺琰更加难捺冲动,但想到晋王令他务必保卫王妃安全,尚且还在迟疑。 “到了这一步,情势分明,只要能夺下长安城,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可要是行动失败,纵然你们留在此处,又能做些什么呢?”十一娘又道。 这话终于让贺琰打消犹豫。 十一娘这才掩门,她并没有再回内宅,而是干脆跽坐在外院,焚一炉香,置下琴案,冲碧奴莞尔一笑:“长夜漫漫,既无心睡眠,莫若听我抚琴可好?我来奏乐,你来煮茶,或许如此等待,便不觉焦灼难安。” 她已经好些年都没有这份闲情了。 重生之后,纵使年少时,没有那么多的事务缠身,也是多弹琵琶而少抚瑶琴,后来到了晋阳,越发连画笔都懒动了,而一晃多年过去,辛苦筹谋步步为营才到了今天,十一娘内心并无忐忑,焦灼也尚能控制,她知道当日出东方,崭新的一天来到必然也将有崭新的局面,她自问已经竭尽心力,所以笃信命运不会再一次辜负,所以到了胜负攸关的这一刻,她的琴音悠长舒缓,演绎的不是惊心动魄生死决战,仿佛坐看云起慢待花开,岁月由来静好,时光从未流逝。 一曲既终,茶水正沸,廊庑下的灯影摇摇落在碧汤白瓷之间,像照映遥远的月色,十一娘忽然想和碧奴谈一谈往昔,那时她落水被救,清醒时最先看见的便是碧奴,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偏偏兴奋得一边笑一边感祷佛祖,看上去一点不稳重,也不知后来怎么就转了性情。 碧奴讶然:“王妃竟还记得当年之事?” “我优长便是强记,哪会忘记那回生死攸关。” 碧奴却已经不记得王妃落水之前可从不曾显示强记的优长,她的印象已经被潜移默化了,颔首笑道:“婢子痴长王妃几岁,反而不如王妃稳重,羞愧不已,也只好时时提醒自己,才不被王妃嫌弃。” 十一娘看向碧奴,她已经过了花信之年,时间还真是过得极快。 “阿碧,上回十四兄向我讨你跟随,我仔细想了想,你跟着他也好。” 这话险些让碧奴砸了茶盏,惊惶不安地看向十一娘。 “十四兄倒也没有歹意,他只是知道我看重你,但也明白许多事情,我都不能顾及……比如我一直想好好安置你,为你找个好归宿,却一直不知你真正期望什么,十四兄呢,虽是男子,素来却更懂得女子心意,这事托付给他,也许更加适合。” 碧奴方才吁了口气:“婢子早就说过,心愿便是终生相伴王妃左右。” “将来我或许会入宫,但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宫廷之争了。”十一娘点明:“深宫禁苑内,无奈之人与无奈之事比别处更多,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不想你再陪我入宫,也不仅仅是你,连艾绿、阿禄,到时也都有各自归宿,你们能得自在,才是我心愿。” “可王妃身边,总需要忠心之人……” “我知你们忠心于我,正因如此,我才有此决定。” 碧奴听了这话,便知道王妃决心已定,只她心中万般不舍,更兼茫然不安。一直以来,有王妃在的地方,似乎才被她看作归宿,她不知道一旦离开王妃,将怎么面对将来的人生。 “我想让十四兄认你为义妹,为你觅一良人,我相信他不会慢怠此事。”十一娘又道。 “婢子可不敢高攀贺郎君。”碧奴轻笑道:“王妃若真不愿让婢子入宫,婢子可服侍莹阳真人。”又怕王妃误解,碧奴连忙解释:“并非婢子不信任贺郎君,但婢子……从不敢奢望良人,婢子知道出身卑微,旁人就算高看,也是因为王妃与贺郎君情面,婢子不愿勉强旁人。” 勉强之事,的确也无美满可言,十一娘默然,也只能说道:“这事容我再思忖吧,不过阿碧,你莫要轻看自己,这世间人事,也并非皆看出身,将来你若遇见情投意合者,切莫因为出身便自弃,你若不得美满,不提我,令弟必然也难安心,你是姐姐,他今后还得仰仗你。” 碧奴苦笑道:“今后不为阿弟拖累,便是婢子之幸了。” 见一时之间,确也难以扭转碧奴的想法,十一娘干脆转移话题,这么说着说着,月已西沉,东向的天际已经浮现一丝青白。 陆离推门而入时,见十一娘正在廊庑下,显然一夜未睡,然而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倦色。 他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一点不觉疲惫。 “横始已经入城。”不及坐下,陆离便是一句:“王妃,我们胜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