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人不死,他取而代之便是谋逆篡位,正统派当然会心存异议,贺烨又不想激生内乱,届时只能选择迎回贺洱,逼得贺洱授令由他辅政,贺洱又岂是甘于傀儡之人?内乱迟早都会爆发,所以对于贺烨的上策,便是逼得韦太后不得不对贺洱下手,造成天子驾崩,这样一来禁军将士便没有了旗号,韦太后多少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贺洱无嗣,一旦驾崩,韦太后务必会再立宗室之后为帝,虽说韦元平及姚潜等太后党会鼎力支持,然而王淮准等重臣当然会提出异议,贺烨是要趁此时机南下,宣告已经驱逐突厥的消息,王淮准等人便有理由推举贺烨继位,而那些曾经力主太后交权的将士,当然会倾向晋王——已经得罪了韦太后,要是韦太后仍然执政,谁敢保证不会秋后算帐? 所以贺烨才胸有成竹,既有成算不动干戈登极九五,那么便没有必要率领重军南下。 奇桑虽败,失了关中,可损毁五部联盟慑服蛮狄之事还未及实施,要是大周发生内乱,吐蕃当然又会摇摆不定,说不定连天竺、大食等国也不甘功败垂成,贺烨必须留下兵力镇守西、北关防,免得外敌再度侵入中华,他虽然眼看距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不是没有可能变天堑。 这一风险,他必须担当。 十一娘真心钦佩贺烨在大是大非之上的取舍,他诸多部署虽然也有阴谋诡计,不过与韦太后的根本区别是,贺烨并没有因为权位放弃底限,而他所坚持的底限,从始至终都是先平外患,以社稷江山为重。 只不过她还不及表达这钦佩,贺烨却话锋一转:“你不用担心我,我若没有把握,也不至于以身涉险,有几件事……我往庐州去后,秦氏等等会先被送回长安,她们暂时安置在晋王府,但王妃却会被‘软禁’于崇仁坊,除亲信之外,如秦氏等有心之人,都会认为我先行胁迫王妃来洛阳,王妃在我逼令下,游说李辰翁等官员投效,绚之因王妃之故,不得不答应潜入长安与澄台、宇文盛以及李由在接洽,配合我之部署收复失地。” 这就是说,贺烨要完全抹杀十一娘在这场战役中的主导作用! 他又继续说道:“你心里得有准备,我猜韦太后见大势失趋,不会与我硬拼,将来你便要用这套说辞应付韦太后,暂时一段时间,还需要与她虚以委蛇……另有一件,这回崔公在长安,之于煽动江渐臣民请愿之事,只能依靠陆师持崔公凭信联络门生故旧,当时陆师并未推脱,有意隐瞒已经抱疾之实,他往金陵一路急赶,虽不负使命,却在金陵病逝,陆师虽携长子同行,家眷却多在洛阳,不日亦将归来长安,为陆师治丧之事我虽交待了无郁,他那妻子韦氏一贯不怎么细致,暗中还需王妃操持琐务。” 又长叹道:“当年阿兄为我请了不少老师,但为防韦太后,我只能以顽劣不思进取伪装,只有陆师虽恨我暴戾不堪教导,却不肯违令,我在那鼾声如雷,他尚还照本宣科,正因他如此,我才熟谙不少经史道义,后我与陆师开诚布公,他更加不吝指教,叹惜我终无能报答这师生之情,牵连得恩师病逝异乡,治丧之事我无法分心主持,只能托付王妃暗中尽力了。” 十一娘强忍住突然败坏的心情,坚定贯彻不计忌备的伪装,颔首道:“关于为陆公治丧之事,我会与秦无郁商量,亦会请托十四兄等尽力筹办……另有一件,殿下虽笃断韦太后尽失人心、只能妥协,也万万不能大意,十四兄在多年之前,已经安插了两人在窦辅安旗下,如今已经授职亲卫,殿下或能一用。” 她在这个时候选择将两个极其重要的暗线交给贺烨,当然是为了示诚——如果不能从韦太后手中夺回军政大权,对于她的最终愿望当然毫无益处,于情于理,都必须力助贺烨的计划顺利达成。 贺烨知道再得两员内应,当然喜出望外,几乎没忍住又要“以身相许”,十一娘这时却完全没有了情绪与他云雨恩爱,怕自己露出破绽,只能连称疲倦,两人这才趁着天未大亮的时光,闭目养神一阵,却是谁也没有当真睡着。 晋王殿下有“内功护体”,稍经调息后便精神涣发,十一娘却难掩倦乏,但仍坚持亲自侍奉殿下洗漱更衣,又陪随着向韦太夫人问安,回到浮翠坞,还往小厨房张罗了早膳,调制了大合殿下胃口的汤食。 哪知几多“贤惠”,偏偏却在惜别之时,一着不慎竟然激怒了晋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