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视为后族的萧南乔抢了先机,这也不怪谢美人吃惊,实际就连韦太后心中也多少觉得几分诧异。 她打量面前笑吟吟的女子,身量窈窕,肤如莹玉,眉目五官极为娇巧,称得上青春貌美,可在后宫这一群千娇百媚的嫔妃中,又实在不算多么出众,言行举止中规中矩,怎么看也不像是抓尖要强之辈,却偏偏就越众而出,用意当然是引人注目。 若说急于争宠,天子眼下根本不在席上,出这风头又有什么意义? 韦太后便又睨了一眼皇后——十一娘虽说根本不打算侍奉太后左右,乐得自在,但当然也不会退避千里那样惹眼,韦太后若正常音量的言谈,她还是听得见的。 “萧才人说要为老身助兴,那就不能仅是说说而已,老身受你这盏敬酒,接下来你可得自饮三盏。”像是一句打趣话。 南乔却不犹豫,痛痛快快便连饮三盏,盏盏都是一滴不剩。 韦太后便笑道:“这孩子倒是好酒量,我常说皇后善饮,她今日却偏顾着端庄,生怕过了量,有失体统,也不肯陪我尽兴,没想到萧才人看着斯文,却是性情中人,不知你是否也如皇后一般海量,仔细一阵过了量,撒起酒疯来惹人笑话。” 这便是借萧南乔,暗示皇后对她这婆母有失孝敬,连寿辰也不肯真心助兴。 又听南乔笑应:“妾身虽说善饮,但远远不敢与皇后相比,然今日乃太后寿辰,寿星尽兴最最重要,就算妾身过量,闹出笑话来,只要能搏太后喜笑颜开,妾身被笑话几句,亦不算要紧。” 这话就显然是顺着太后的说法,坐实皇后有失孝敬了。 太后眼角的余光,只见十一娘仿佛无动于衷,反倒是淑妃与齐嫔有些忧心忡忡审视萧氏的模样,她也没有继续小题大作,拍了拍身边,示意南乔挨着她跽坐下来,极其慈爱地询问南乔确切年岁,家中父母可好,还有几个姐妹,亲昵之情甚至越过了同安。 底下秦霁便偏着头,与谢美人窃窃私语:“这位萧才人,看不出竟又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可也太过急切,圣上是个什么性情还没弄清,便想着借助太后争宠,让皇后难堪,她可是由皇后母族进献,敌我不分,自以为是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让人啧舌。” “京兆萧虽与后族乃姻亲,从前却也对太后不失敬服,看来外戚坐大的确引起世族戒备,保不准萧才人这番言行,是因为族长授意呢。”谢美人也兴灾乐祸道。 但她心中,却并不认为事情如表面上这样一目了然。 这场家宴结束后,任瑶光与谢美人陪同太后回到长安殿,两人一致认为萧南乔是受皇后指使,有意取信太后,为耳目作用。 太后冷笑道:“你们当我真会听信萧氏花言巧语?不过,我倒并不认为她是得柳氏指使,柳氏之城府,万无可能以为弄个母族出身女子,就能取信我引为心腹,这萧氏,要么当真是野心勃勃,她并非大宗嫡系出身,听不进家族授意入宫只为辅佐柳氏,这才打算另辟蹊径;要么呢,就是自作主张,甘为耳目,急于立功。不管萧氏有何居心,既送上前来作为棋子,我也不妨笑纳,就算是耳目,利用得好了,大有可能达到出乎意料之功效。” 而蓬莱殿中,婷而也为萧南乔的言行提醒十一娘:“真没想到,萧公乃十一妹外王父,却送了这么一位女子入宫,难道说,萧公也听信了冯继峥等人毁谤之辞?” “这不至于。”十一娘摇头说道:“当年舅父意欲与毛维联姻,外王父其实并不赞成,就算被冯继峥误导,也绝无可能授意南乔奉承太后。” “那么,难道是萧才人,意图争宠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那是一定,不过却并非意图争宠。”十一娘叹道:“婷姐姐,圣上贵为九五之尊,迟早会宠幸后宫妃嫔,我又何至耿耿于怀?家中尊长,当然也明白我并非妒悍之人,南乔已经选为才人,于公于私,我也不会希望她在深宫寂寞终老,南乔就算想要争取侍御,也是情理之中,我并非她之阻碍,她怎会莫名其妙以为只有奉承太后,才能如愿?” 十一娘看来,萧南乔不似其余女子,虽说并非京兆萧嫡系,可萧公既然送她备选,当然会面授机宜,南乔一定比其余女了谙知更多内情,但她甫一入宫,便摆明与蓬莱殿楚河汉界,甚至有意疏远自己,公然奉承太后给予针对,又哪里是当真为了争取贺烨的宠幸? 但十一娘也实在想不通南乔的用意,而且她也没有办法阻止。 因为她虽主动示好,南乔却根本不愿与她亲近,甚至要比陆嘉程,更加冷淡疏远。 十一娘也是直到今日才恍然大悟,原来南乔这么对待她,目的就是为了取信太后。 但京兆萧这位养在深闺,从前并没有参涉到争权夺利当中的女子,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