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同安便坐实就是皇后。 “贵主,这事可不能吊以轻心!倘若圣上相信贵主与那次玛,确然是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未必会反对。再者,圣上如今,为灭突厥,极为重视与吐蕃修好,而两国建交,最便捷之法,便是和亲联姻,皇后若真想促成此事,必定会发动薛绚之等等近臣,谏言圣上允同次玛求娶……次玛可是一再强调,他会久居长安,圣上想着贵主不需远嫁,又能稳固两国同盟,以为乃两全其美之事,又怎会拒不听谏?” 同安虽然知道柳七娘是想利用她,但听这番剖析之后,其实并不谙知权术的她也难免心谎意乱,她不由又想到叔父在“并嫡”一事上的处断,全然不顾她的意愿,叔父已经不是过去的叔父,对她千依百顺视如掌珠了! 叔父已为九五之尊,江山社稷才是他心中首重,而皇后狡智,等等事务都能与大业联系起事,这一点连太后祖母都望尘莫及,自己又哪里是皇后的对手? 想到这里,同安不由脸色苍白遍体生寒,巨大的恐慌像一张罗网般当头罩下,她的眼前甚至阵阵发黑,又听柳七娘说道—— “那次玛,虽口口声声强调愿意久居长安,但据妾身打探,他之胞兄,极有可能争得吐蕃王储之位,倘若如此,次玛又哪里还会当真久居长安?贵主,届时次玛回国,贵主又当何去何从?吐蕃乃化外之地,贵主哪里能忍受那般蛮荒迥异?而据妾身试探,次玛确然有求娶之意,若真被他占据先机,贵主……贵主还应早作打算!” 紧跟着便将次玛的话,一字不漏复述。 同安大是恼怒:“君子好逑?他算什么君子,蛮夷之子,竟然也敢心生妄想!” 柳七娘再接再励:“尹少卿与次玛交熟,怎能不知次玛有此妄想?因其达成两国罢战议和,圣上对尹少卿可正当器重,要是尹少卿得皇后授意,上谏圣上允同,到时贵主就算反驳,圣上又岂不埋怨贵主不顾大局,仍然执迷不悟?” 同安听了这话,越发悲从心来,她从次玛口中,得知其与尹绅的确惺惺相惜,所以她并不怀疑柳七娘这话,她的确是被那个男人,彻底背叛了,他的眼中只有经济仕途,只有名利权望,她不是输给了阮钰,甚至不是输给了皇后,而是输给了权利二字,上天是真不容她,她宁愿舍弃一切,只望赢得一个情投意合的良伴,就算粗茶淡饭田耕桑织也在所不惜,她求的只是世间真有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中最最重要的位置,但一次次的打击,一次次的出卖,让她心如死灰。 或许,祖母说得对,真心才是这世上,最难求获的事物,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迷醉于权望。 心怀饶幸者,只能凄凉收场。 “大彻大悟”的同安公主,奇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忍不住悲叹垂泪。 心死,泪尽,或许就是她此时的心情。 她原本就不该奢望太多,她早应该清楚目的,她是公主,生于大周死于大周,生于富贵死具哀荣,想要得到的,从此她会自己争取,而不该,心存饶幸期望他人赐予。 “我不会让次玛如愿。”她微微笑着,眼睛里一片晦黯:“七姨,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助我。” “贵主但有交待,妾身万死不辞!”柳七娘的眼睛里却迸发出光火炙亮,她能够判断同安心境的变异,她知道自己煞费苦心筹划许久的目的,终于算是彻底达成了。 “为了社稷稳固,大周需要和亲吐蕃,若谁损毁这一国策,必然成为千夫所指,但和亲人选,谁说只能限定公主?自汉以来,就算到了太宗时期,和亲异族者,有几个真是公主?如谢六娘,说是长平公主,甚至是因突厥请封,大母才从其所愿。”同安看向柳七娘,唇角越发飞扬:“叔母时时处处,都以社稷为重,那么,我便看看叔母这回,是否还能舍私为国。” 同安起身,面向隔扇之外,晴光照亮满庭碧叶,在微风中轻声吟唱,正是此世间,最最古朴的韵律,此情此境让她想起一个女子,纤指拨弄瑶弦,待余音散尽,赢得满堂喝彩的风光。 那是她乔迁之喜,邀来诸多贵女宴饮时的情境。 她当时不喜那女子,却故意让她引人注目。 很微妙的心绪,因为明知那女子乃炙手可热,她却偏偏要证实。 后来,同安知道自己为什么厌恶那女子了。 因为女子神似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如同皇后当年,一样的落落大方,一样的平易近人,一样的,才貌双全。 “就是你了。”同安喃喃自语:“没有人能够坐享尊荣,连我都没这幸运,更何况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