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入狱,贺湛唯一无法洗清的罪名,仅只受贿而已,自然可免牢狱之苦,十一娘决定,就算不得不暂时罢免贺湛,也不能让贺湛担当诸如误国失职的毁谤,韦海池有句话说得极对,纵然她要清察不法,也不应放纵官员之间相互毁谤,司法改革,也不是授予职权,允许酷吏任意罗织罪名。 贺湛被停职居家,也没有丝毫郁闷,但多少领略到了“人间疾苦”。 如从前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一个婢女,竟然拒绝为他红袖添香,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奴婢虽卑贱,也是正经人,甘愿终生侍奉真人,还请郎君自重。” “这还真是势态炎凉呀!”虽是一叹,贺十四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也就是一笑置之。 妻子婉萝却愤愤不平,想要惩处那婢女,贺湛劝阻道:“由她去吧,这些奴婢本就生活不易,自然畏惧处境更加艰难,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 又举例道:“莫说奴婢了,这回十一妹清察不法,连太子殿下都曾有腹诽,倒不是埋怨十一妹,是埋怨那些苦主,具体而言乃甄鞎案,被其虐杀之女子,其中不乏被父兄主动送上门来者,还有女子自己贪图富贵,甘为甄鞎姬妾,没想到落得虐杀终场,太子也不知听谁议论,称那些女子及苦主乃自遗其咎,深以为然,竟向皇后怨诽,弱势者也并非全是无辜,正应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婉萝的注意力便成功被贺湛转移,关切道:“皇后如何解答?” “皇后赏了太子两下爆栗,先说那些贪图富贵自请为姬妾之女子,虽品行有失,但罪不及死,更不说因为父兄贪图财利,被送入绝境女子,多么无辜可怜,哪有可恨之处?这世间,有人视弱肉强食为天理,但圣贤无论派系,却皆主张居高位者,掌生杀大权,不能失却怜悯之心,世间本无完人,若犯过不论轻重,皆为死有余辜,还有几个人可以存活?” 借用太子,点醒婉萝,贺湛才说正题:“我自请罢免,十一妹虽不忍心,但时势逼迫,最终也只能是这样了,我也不想留在京城,尝遍世态炎凉,迟些便打算收拾行囊,去邙山小住一阵,山中幽僻清苦,婉娘便不用相随了。” “妾身不怕清苦,只是担心……干扰郎主雅致。”婉萝深深垂眸,浓密的睫毛将失落之意遮挡得一丝不透。 “什么雅致,婉娘若不嫌清苦,大可相随,鱼儿如今也还听教,交给阿姑看管,也不怕他顽皮,咱们带上藻儿便是。” 贺湛与婉萝的幼女,小名唤作藻儿。 婉萝自是欣喜不已,立即便去张罗行装,贺湛看她忙忙碌碌,终是暗暗长叹。 他亏欠妻子,也确实良多,这些年虽然未纳姬妾,但性情使然,仍然难免处处留情,与婉萝之间,又虽相敬如宾,当中一直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直至如今,一切机密已经不能成为借口了,但他仍然无法与妻子真正交心。 许是因为当初择中婉萝,并非出于爱慕之情,而是因为,他需要这样一位妻子。 但贺湛却能感觉到婉萝对他的情意,但他确难以回报相等分量之挚诚。 就像……他的确不愿让婉萝随行邙山,可察觉她的失落之后,只能违心改口。 年轻之时,以随兴风流为乐,其实根本便没想过为姻缘所限,这时贺湛颇有几分懊悔,当初也许真不该为了大局,牵连婉萝这么一个贤良单纯的女子,他明知她期待着什么,但偏偏无法给予。 这是我的错。 贺湛暗叹:那么,余生便尽力补偿吧,至少我不会让你感觉到,我只是怜悯与愧疚。 但欣喜雀跃的婉萝却没有想到,邙山之旅竟无法成行。 十一娘下令贺湛停职,这便是答复韦太后——我决不妥协! 而韦海池当然也不会单纯寄望皇后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她的反击也不会仅限让贺湛遭到罢黜而已。 很快,大理寺卿严慎便又“察获”重要案情——贺湛竟与突厥人早有串通,通过柴取之妻刘氏,游说柴取献城求荣,后来诸如施暴屠民等等罪恶,皆为贺湛游说刘氏,谏言阿史那奇桑才酿惨祸,贺湛目的,便是为了引发民愤,质疑太后执政误国! 此乃罪大恶极,严慎跪求皇后批捕贺湛,严加审讯! 十一娘的坚持,已经激怒太后,这是决定要将贺湛置于死地了! 长安殿中,韦海池莞尔带笑:“柳氏为达目的势不罢休,那么,且看你有没有这等狠决之心,用贺湛人头祭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