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叫一众太医退下。 却见太医中有一人抱着药箱迟迟不肯离去,望着龙塌上人影,一副欲言又止神色。 “呦,医正您是还有什么吩咐?” 事关皇帝龙体,尚宝德自然不敢糊弄,连忙追问。 医正似是做了极长一段时间的心里挣扎,这才苍白着一张脸才与尚宝德道:“我罪该万死……我有一事容禀陛下……” 尚宝德被他这番若丧考妣的神情吓得后背发凉,结结巴巴问道:“何、何事?” 莫不是陛下身子又出了什么大事? 可怜见的,今年流年不利,满朝都靠着陛下担着,陛下可千万不能倒下了…… “事关娘娘……娘娘前些时日苦夏,中旬癸水断断续续,有约莫十一二日,后几日臣与几位太医诊脉,一致觉得脉象如盘走珠。本想过几日等脉象流利了再确诊……却…却怎知……” 第102章 脉象如盘走珠, 来回游走,是为喜脉。 却怎知,后几日又出了那等凶险之事。 朝臣请愿, 废后离宫而去, 听闻又遭襄王叛军挟持。 谁知……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 谁知如今是死是活? 此事太医院中沉寂许久, 说与不说反复掂量, 直到这几日,眼见皇帝苏醒, 此事才终究不敢瞒下去…… 鎏金双龙戏珠铜香炉前香烟氤氲, 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沉香。 尚宝德嘴中反复默念着几个词, 像是没明白过来,许久猛地一震。 他望着几位太医, 面色煞白, 倒吸凉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为何如今才言明!咱家只怕也要被你连累死!” 几位太医皆是讷讷不敢言, 只道是:“先前是脉象不定,后满宫中又为陛下中毒一事, 这才耽搁下来……” 宫中每回为皇后请脉的脉案都被坤宁宫女官保留, 纵使他们想隐瞒也只怕瞒不过。 思来想去, 自己如实道来反倒还能保留清正之名。 尚宝德自是不好糊弄之辈, 当即怒道:“莫以为咱家是个蠢的不知晓你们的心思!若陛下……你等是不是一个两个打算将这事儿瞒进肚子里去?日后带去棺材里?啊?!” 朗阔大殿中争闹太过,一夕间众人甚至忘了压抑声响, 直到屏风后宫人仓白着一张脸入外。 宫人身子颤了颤,与众人道:“陛下传诸位过去。” 众人一听, 积攒许久的力气一下子犹如潮水般褪尽, 你杵杵我,我杵杵你, 最终由着那罪魁祸首领头入内。 风雨早已停歇,日光隔着格窗漫入殿内。 溶溶日光被分隔成细细光影笼在天子肩头。 他静静坐在榻上,俊朗的面孔微微低着,藏在阳光照不透的黑暗之中。 …… 苍穹彻夜惊雷,雨水过后,素月彻明。 黑夜中嗅觉变得极为敏锐。 天幕间浑浊一片,时不时厮杀之声刺入耳膜,刀枪剑鸣,马蹄沉闷,血花四溅。 京畿打起来了。 叛军部队久久得不来消息,依着先前作战部署,兖州城外所有围京人马开始不惜代价的攻城。 而此时,军师却一言不发调动数千人马回赶。 身侧追上的守将拦住他:“军师!主营正在朝京中进击,你如今要往何处去?!” 卢恒有些恍惚仰眸,看着远处黑云之中的城门,道:“京中是何消息我等皆是不知,若是有万一,另外几处兵力合围我们而来又该如何?不如趁南府兵力出动匮乏之际率几分兵马回去,若是能劝动其它州府最好,若不能也可趁机踏平兵力虚空的后部,为日后大王后退争取一战之机。” 守将一听,当即对着这位军师自愧不如。 如此心智怪不得才入大王阵营几月功夫,便得大王深信不疑。 他们一群人只想着等大王口令,冲入宫中早日辅佐大王登基,一个个都满腔热血,只盼着攻入绥都,却将如此重要之事忘了—— 兖州快马加鞭前往衡州,不眠不休也需一日一夜。 驻扎衡州城的千余部队似是已经得到兖州战事不稳,主帅危难的急报,部下一个个面色阴沉。 卢恒来不及询问众人情况,便去问自己留守在此处的亲信乐嫣的消息。 被卢恒留守此处的,说来还是乐嫣亦认识之人。 是一直追随卢恒的长随之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