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眼中继续充盈了打趣之意:“你那么急着想同我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第二次了! 这种“怎地,你难道是怎样怎样”的下论断的句式,颇教女子反感。 女子分明只是在如常地坚持自己的体面,或者只是在关切地询问男子的处境,男子却并不懂怀着持重之心接收信息,仍循着自己的爽感或者控制欲,把女子当琵琶弦似地拨来拨去。 姚欢方才去为小汝舟探看新私塾时、和四郎并肩的几丝柔情,倏地又不知飘向何处了。 曾纬见对面这一个,沉下来的面色,现出比“着恼”二字更复杂的意味来,心中也知,如今的欢儿,按照张尚仪的说法,又多了一箩筐行走江湖的经验,已不同往日那般好哄了。 曾纬于是收了嘻谑之情,叹口气,道是直言:“欢儿,这两个月,我与父亲彻底闹翻了。” 姚欢事先有姨父的“情报”约略知晓曾纬搬出来住,今日也正是想问个究竟,遂抬起头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曾纬却道:“我们去一个地方,我与你细说。” …… 这处院落,隐于城北靠近亲王宅邸的一条小巷中。这个气候舒怡的斜阳晚照时分,开封城多少街坊里正熙来攘往热闹得紧,此地却安静得很,莫说行人车马,便是望向两侧庐舍,都没见几支烟囱冒气儿的。 但巷子只是清宁,并不荒凉。 姚欢跟着曾纬在巷口下了马车,一路走来,觑到那些宅院门口,就算小小的石墩子,都被打理得干净光滑,院墙上的瓦,也是形廓整齐、铺叠有度。 “到了,此处便是舅舅在京中的宅子,襄园。” 曾纬一边说着一边叩铜环,来开门的,果然是魏夫人的贴身婢子。 曾纬侧头向姚欢低语:“我没骗你吧?母亲在里头等着我们。” 言罢,见二人已然进到院中,身后婢子亦将门关了,曾纬毫不犹豫地执起姚欢的手。 姚欢没有抗拒,算是态度上的缓和。 方才,曾纬说母亲魏夫人想见她,她的确因怀疑而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正厅中端坐的魏夫人,仍是钗环琳琅、衣着富丽的模样,只面容较之从前憔悴不少。 见儿子牵着姚欢进来,这位慈母眼里搀着些恍惚的忧色,才褪去几分。 “欢儿,四郎的舅舅,因故不得入科场,但颇善诗赋文章,又擅辩论词锋,与京中名士相交甚多。尝有世家出十贯求他写一个字,出百贯求他一篇文章。我这个弟弟,挣起润笔来,可不比京中五品官的俸禄少。这宅子,便是他几年前买下的,因我们是襄阳魏氏,他就起了个襄园的名字。” 曾纬耳听母亲这般美化舅舅魏泰,心中却是嗤笑,什么文章锦绣、一字千金的,京中那些出钱买字买文的,还不是看在舅舅的亲姐夫是朝臣、亲姐姐是词坛名宿的面子上。舅舅被禁止科考入仕的原因,乃是当年骄横跋扈、于府院里几乎殴打考官致死,母亲怎地不说。 不过,他很快便捺下了自己这份鄙夷。 他曾纬与舅舅比,自是多才多谋又性子沉稳,只是目下,自己于男女之事上能称心遂意,也得靠舅舅这宅子。 那一头,姚欢还在揣度魏夫人唤她来这宅子里要说何事,魏夫人已命人往屏风后的小间里布置晚膳。 “欢儿,这是四郎白日里亲自剔的鸡脚,嘱咐晴荷依了你的法子,用咸齑煨了两个时辰。我虽素来爱庖厨,他也随我学了几回招式,但真想不到,他一个男子,能耐下心来将鸡脚的细骨剔得这般干净。 “你再看这道冷陶。四郎说他头一回吃你做的菜,是在王驸马的西园。那回你引了唐人的诗,在烧肉里添了萱草花,说这花又叫忘忧齑,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