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申正时刻,姚欢和邵清,敲开了景寺的门。 “杜娘子引荐我们来此处。” 姚欢先试探了一句。 景僧的目光,于温静中带着一丝颇有分寸的欢迎之意,俯身道:“杜娘子前日刚来做过礼赞。二位也愿成为大圣慈父的子民?” 邵清依着记忆中契丹贵族信奉景教的情形,向景僧恭敬道:“是的,杜娘子与我们说,莲座上的十字,能够救赎我们的身心。” 景僧闻言,还真没有本土宗教那种欲擒故纵的作派,一副全心全意传教的热忱模样,邀请二人进入内庭。 邵清凭着素来所受的目力与耳力的训练,确信包括供奉莲座十字架的正堂在内,这小小景寺统共就三间能够一眼看穿的屋子时,迅速回身,关上了院门。 景僧,以及正在擦拭十字架的仆从,皆是一愣,随即有些惶惶然地看着夫妇二人。 姚欢冷冷道:“杜娘子死了,我们是她的挚友,自要为她来讨公道。为何她信了景教,明明过得衣食无忧,却突然自尽?莫不是你这样的妖僧,诱使她殉教?” 景僧听到“杜娘子死了”几个字,目光已是骇异地一凛,待听得姚欢给自己扣上“妖僧”二字,霎那间由惊变怒。 “你们怎地血口喷人!我景教,严禁自尽。众生的性命,都是大圣慈父的,自绝性命,犹如背叛大圣慈父,与故杀他人一样是大罪孽,将堕入地狱。” 姚欢盯着景僧:“你方才也说,前日她来过景寺。杜娘子正是那一夜投了汴河。” 这景僧紧锁眉头思忖须臾,越发气急。 那日杜娘子看起来明明已无积郁之象,令他以为大圣慈父救赎了这位教众的灵魂,没想到,她竟然,竟然以自尽的行为叛教了。 肉体凡胎,怎可夺取大圣慈父主宰生命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作为一位有使命、有梦想的传教者,他实在很替大圣慈父,感到被蔑视的屈辱。 对,就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既如此,自己也没有义务为这位教众保守秘密了。 景僧先回身,对着圣坛上的莲座十字架,也在自己胸口划了个十字,旋即又转过来,神色傲然道:“你们的朋友,哼,她莫不是被逼死的?此前她来过数次,说什么,助长有淫恶之念的男子,构陷善良的妇人,她内心觉得万分痛苦。” “构陷?” 姚欢琢磨着这个词。 邵清则向景僧深深一揖,道:“吾二人与尊驾告罪,内子是杜娘子的手帕交,一时情急,出语无状。这是在下的银鱼袋,请尊驾知悉,我夫妇并非粗野孟浪之人。敢问尊驾,杜娘子,还说过些什么?” 邵清昨夜,回宅换了官服,银鱼袋却是揣在身上。 景僧入乡随俗,在中原王朝的地界,十分明白,政权是凌驾于神权之上的。见邵清亮了鱼袋,景僧也知趣地还了礼,努力回忆一番,眯着眼道:“听她的意思,要求她做这些事的人,似乎,曾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说了这么多,官人,我可以握着莲花十字发誓。” 姚欢与邵清对视一眼。 这些线索,已经很有用了。 第375章 那么好赖的 辰时末,常朝就散了。 臣工们走出皇城,骑上马,由仆从松松地牵着缰绳,往分列御街东西侧的各座衙署上值去。 仿佛两股不疾不徐的水流,就像这个王朝素来的办事节奏。 一早等在尚书省门口的邵清,迎到了礼部侍郎徐德恰。 徐德恰打量邵清,虽身穿绯色官服,但面生得很,想是不知哪个衙门的管勾、提举之类的官儿,给朝廷干活用的,不是什么清贵之职,故而从未在上朝时见过。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