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需要安置的亲朋坐上段正严的马车后,李七娘仍担心姚欢,主动提出陪她乘坐端王府的马车,去磁州铁坊寻那诬告邵清的翟姓东家。…… 马车甫一发轫,姚欢便开口对李七娘道:“那同文馆,可是将作监修建的?” 李七娘点头道:“同文馆建于熙宁年间,那时候京城各处营建楼宇馆阁的活计,都由将作监领着。元丰改制后,尚书省六部又得到些实职了,工部才有份参与开封的修造事宜。” “哦……” 姚欢若有所思,忽地又问,“那,你阿兄可与你说过,修造同文馆时,出过什么怪事?” 李七娘盯着姚欢疑惑道:“没听过呐,姚娘子,怎么了?” 姚欢露出惶然之色:“我早上一进那馆里,就觉得,后背发毛,阴风阵阵。辰时正是阳气大旺之际,我见到夫君安然、与他叙了会话后,仍是浑身发冷,直至离开同文馆,到得大街上,才好些。那地方,建馆之前,原是做什么用的?屋舍下头,莫不是埋着不干净的东西?” 李七娘闻言,也是一愣,继而秀眉微蹙。 她初夏时节与姚欢一见如故,夏末自南方回京后又得姚欢托付艺徒坊事宜,彼此深谈数回,越谈越投缘。在李七娘看来,姚娘子不像是会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的人,怎地今日面色这样诡异。 李七娘琢磨,大约还是因为姚娘子骤逢打击,神识在某些时刻有所恍惚,遂温言安慰她:“姚娘子莫要多想,那一处,听说原是后周时的城中军营,最是阳刚之气蓬勃的所在了,又不是刑场坟地的。我阿兄做少监时,同文馆已经建成二十年,官家令将作监查勘检修,我也没听说有什么怪事发生。” 姚欢边听边应着,目光佯作放心释然之意,心头却越发澎湃。 李七娘言语间“城中军营”四个字,彻底证实了她今早的猜想。 只是,后世考古专家猜测,同文馆馆址的前身,乃大宋禁军军营,没想到,原来竟是后周的。 那就更合理了! 五代是个多么混乱的时期,中原战乱频繁,即使后周世宗柴荣掌权时,脱胎于藩镇军队的骄将悍兵,仍不太服管,对开封是大威胁。 所以,同文馆的土地之下,的确有秘密,只是,并非奇珍异宝,更不是鬼怪亡魂。 同文馆北墙,小巷里的官井,西门鱼街,金梁桥,汴河——姚欢在脑中,好像出现一帧小范围的地图,包含了上面这些地点。 端王府的马车,往北跑过两条小横街,后头就追上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可是端王府的车驾?” 车帘外,马上的老者一亮嗓子,姚欢立时听出那是谁! 姚欢唤车夫勒缰驻车,掀开帘子,见到坐于马上的,果然是苏颂苏老相公,左右连个家仆都没有。 苏颂今年已八十高龄,不坐车驾、独自一人驱马奔走,显是为了快捷。 苏颂一生,除了做官,尤善算法与天文机械,李诫在元佑年间就与这位神一样的工科老前辈多有交谊,李七娘因与苏颂孙女年龄相仿,亦常随二哥拜访苏宅。 见李七娘的狐疑目光落在自己的一身紫袍上、竟忘了行晚辈之礼,苏颂心头,生出赞意来。 李家这女娃娃,临到大事,颇有几分侠气与静气。这样的关头,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倒是这与姚娘子结交不久的未出阁闺女,挺身而出。 苏颂遂对两个小娘子直言道:“方才老夫赶到东水门,沈家姨母说你们往景德寺后头巷子里的磁州铁坊去,老夫便转了马头往北来。姚娘子,昨日高俅报讯于我。今早辰末散朝后,老夫就见到了官家,奏禀官家,静波的生父是谁,养父为何嘱他盗取神臂弩,此事老夫绍圣四年已知晓,且在雄州时又验证过,绝非有人构陷的那样。” 姚欢听到最后那句,先是一怔,旋即只觉得,肩头的担子仿佛刹那间轻了一半。 原本,今日与邵清见面后,夫妇二人的想法一致,不能将苏颂推出去作挡箭牌。 未料苏公竟一刻没耽误的,主动去与天子陈情了。 见眼前两个女娃娃,一个感念,一个懵懂,苏颂慈蔼地笑笑:“老夫不是圣人,无非心性仍与当年承办陈世儒一案时一样。老夫也仍相信,官家与元佑时那个少年天子一样,是明理有度的仁君。姚娘子,官家是先听了老夫之言后,才回去政事堂听章、曾两位相公奏议的。他午末时分传诏老夫,让我寻到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