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宝相,他游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不仅俊美,更难得的是俊美而不妖异,反而端庄慈悲,让人生向往心。 这可是将要“成佛”的面相啊。 僧人们列队坐在下首,上首却是举办此次法会的主人,那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纱幔厢,有人坐在里面,因为纱幔遮挡而影影绰绰。 过了一会之后,便有男装的侍女走上前来,撩开了前面的纱幔,露出所坐之人的真容。 在那一瞬间,多吉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头压低了前爪,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从王座上踱步而下,欲以利齿咬断所有挡在自己道路的不敬者喉咙,以咆哮震慑百兽的——雄狮。 “诸位法师,此次法会的辩题为‘吾观如来,非应供养,非不应供养’——本王希望尔等,能将到底‘何为供养’这个辩题,在此为天下尊佛之人,辨明一个方向。” 狮子的吼声响彻了整个辩法会场。 ——如来是人中的狮子,狮子一旦开口,便以吼声震慑百兽,令外道皆俯首闭口。 多吉睁大了眼睛。 他为象雄新王看过相,认为他有人主之相,可以主宰一方称王称雄。 但是多吉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和这位“公主”相似的面相。 震撼之中,他用象雄语喃喃。 ——“这是天下之主的面相啊。” 这个天下,中原百姓,四海众夷……难道将要迎来一位女主吗? 第53章 辩法会(中) 辩法会当场分为三层, 最里头是分列而坐的大周十五道僧侣,从荣枯开始便分别是:延道、崇严、槃寂、道生、戒平、可慧、妙音、贞法、福明、闻禅、观雪、悟心、清海和明意这十五位高僧。 清海年纪大了,刚刚请上座就耷拉着脑袋一幅迷迷蒙蒙的样子, 这十五位高僧戒腊都已经超过三十余,最年轻的贞法也已经年近五十。 延道原本就打算在辩法会上一展雄辩之才, 将荣枯这番邦胡僧压倒, 好在达官贵人之中重新建立报恩寺的威严, 便对着李安然道:“殿下此言差矣,所谓‘供奉’,讲的便是善信的诚心, 恰如一富庶人家于佛前供奉海灯千盏,这是供奉。而贫者自然是无如此财力,那么于佛前供奉铜钱一枚,也是供奉。” 可慧赞同道:“昔日佛前曾有一犬,以秽物甩尾供佛,众弟子皆嫌恶,唯有佛陀笑而赐福,只因这秽物是犬的至宝,在它心中是最好的东西, 犬以自己心中最好的东西来供奉佛祖,自然便是最大的诚心供奉了。” 会场第二层的, 都是一些京中的达官显贵,这些老禅师说话声音挺大, 落在他们的耳朵之中还算清晰, 便有家中女眷信佛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会场第三层外, 则是京中一些善信人家,还有千里迢迢赶来听法的居士,还有一些是凑热闹的百姓,李安然为他们准备了识文断字的“传声筒”,会有专门强于记忆的小厮抄录下诸僧辩法的内容,放给说书先生,让他讲给百姓们听。 荣枯瞥了一眼端坐在上面喝茶的李安然,后者只是垂眸喝茶,似乎并不打算左右他发言的时机。 荣枯道:“那么,敢问诸位师兄,如何定义‘珍贵’呢?” 他这一问,让所有人都寂静了一瞬。 清海从李安然颁布辩题开始,就低着头一幅老朽模样,既不开口,也不睁眼,在听到荣枯的声音之后,眼睛却悄然睁开了一条缝,看向了这个年轻的后生。 坐在一边的贞法道:“师弟自然是执迷了,”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略显得意的浅笑,“各人于‘珍贵’二字的定义,都是不尽然相同的,为母者,自然以子最为贵,难道也要让母亲学外道之行,将孩子供奉给佛祖么?于供奉之物上,取普世之道便可了。” 荣枯又问:“何为普世之道?” 清海的眼睛又闭上了——从荣枯开口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场辩法会的结局。 坐在上头那位殿下,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 妙音笑道:“世人皆以七宝供奉,便是普世之道。” “所谓七宝,便是指金、银、琉璃、水晶、砗磲、珊瑚、琥珀——诸位师兄真的认为,以铜浇筑佛身,以七宝镶嵌、镀贴,便是供奉佛宝吗?”荣枯双手合十,“佛法初生之时,唯佛而已,崇尚的是一饭一蔬,托钵乞食,满足色身存余便可,待佛涅槃后,却出现寺庙林立,金碧辉煌,无一寸不以钱财铺路,无一食不依托佃农劳作,这真的是供奉吗?” 坐在外围旁听的卫太傅对着身边的同僚道:“此人见解倒是甚为有趣,他居然觉得为佛像铸造金身不算是供奉。给寺庙添灯、送金银珠宝也不算是供奉。” 边上的同僚摸了摸胡须:“身在佛门,却能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难得,可惜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