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病房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宋朝雨躺在床上闭目,岁月给她留下了纹路,却带不走她眉目间沉淀下来的气质。哪怕她容颜老去,看见她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多瞧她两眼。 那是岁月带给她的透彻与沧桑,就像雪间松柏,历久弥坚,清香悠长。 手中的日记本是自父亲,白居檀去世后,宋尽欢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在她年幼的时候,她的父母是令人艳羡的一对,逐渐长大,她偶尔能看到母亲眼角眉梢的失落。 那不是一种强烈的失落,而是一种非常细微却持久的失落。 这种失落总会出现在母亲看父亲背影的时候,出现在她看着父亲窗前那一罐子星星的时候,出现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 那时候,宋尽欢便以为,她的父母或许相敬如宾,或许彼此温柔相待,但却不够相爱。 直到现在,她翻到了父亲遗留下的日记本,她才知道,她和母亲都错了。 怎么能说他们不相爱呢? 明明,这日记里的每一篇,都是父亲对母亲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宋尽欢将这本墨绿色的日记本放到宋朝雨的枕头边,感觉到了动静的宋朝雨睁开双眼。 宋尽欢替她掖好被子,这时宋朝雨才微微起身,示意宋尽欢不用了。 宋尽欢是宋朝雨和白居檀在西藏旅游时在福利院见到的孩子,那时晚意已经走了好久,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双眼明亮的女孩就不由的想起晚意。 如果晚意还在,那大概也会像尽欢这样吧,即便病痛折磨,却不丢失眼中的光。 西藏相信转世,就那一次,宋朝雨也想相信转世,于是他们收养了这个女孩,白居檀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尽欢,宋尽欢。 他或许是希望她能够一生尽欢吧。 但宋尽欢却觉得,他是希望母亲和她都能一生尽欢,才会取这个名字。 后来的尽欢成长的很好,学业、生活都不用他们多加操心,她喜欢极限运动,便时常各地游历,挑战自然。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有着难以想象的美景,尽欢都会拍下照片送给他们。 宋朝雨不是不担心,毕竟是极限运动有风险,但宋朝雨从来没有阻拦过,那是尽欢喜欢的生活,那就让她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如果不是后面这次车祸,尽欢听到消息就匆匆赶回家来处理后事,照料她,那么现在的尽欢应该在征服某座山峰吧。 宋朝雨从回忆中退了出来,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尽欢刚刚放到床边的日记本,“这是什么?” 宋尽欢:“是父亲的日记本” 将干枯的鲜花换下,宋尽欢看着母亲的神情,又道:“您沉睡的时候,医生说让我陪您说说话,说不定能唤醒您的意识,后来收拾父亲物品的时候,发现了这本日记本,我就每天在您床头,为您读上一篇日记,说来也是有用的,我读日记的时候,母亲的眉头也动,我想您应该是听到了。” 宋朝雨怔住,她轻轻拿起那本墨绿色的本子,摩挲着封皮,眼中是罕见的温柔,她笑了:“原来是这样” 是啊,原来她在她构建的那个世界中能看到白居檀的日记内容,是因为这样。 “我并没有全部都读完,剩下的日记,母亲您可以独自看看,我想这也是父亲想要告诉你而未曾对你说出口的话吧。”宋尽欢替她别过额前的碎发,手紧紧的握住她不肯松开。 只是一抬眼便落到了宋尽欢的眼眸,和白居檀一样漆黑的眼眸此刻却有了一层水波嶙峋。 她感觉到了尽欢不一样的情绪,便问她:“怎么了?” 尽欢笑着摇了摇头,头靠在她的怀里,闷声闷气道:“妈妈,我已经失去了爸爸,不要让我再失去你好吗?我知道你很想念爸爸,但是,你能不能晚一点,晚一点去找他,我也一样需要你。” 宋朝雨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听到她的话,手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 白居檀出事后,她的逃避何尝对尽欢来说,不是伤害呢? 她慢慢回报尽欢瘦弱的身躯,低低道:“对不起” “没关系”宋尽欢一点点擦过她的眼角,笑道:“妈妈永远不必说对不起,我知道父亲那件事对您来说,太过于残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