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值得陶母从早上开始就辛勤准备一餐丰盛的晚饭。 陶嘉钰许久没见过哥哥了。小姑娘不像陶祈还经历过一段家里并不为钱担心的日子,她从记事起就觉得家里境况艰难,因此性格内向,有些自卑。见到哥哥回家,心里虽然高兴,但是也只敢怯怯地跟在身边。对于她来说,哥哥是走到另一个地方去了的人,跟她自己,父母,以及周围的同学玩伴都是不一样的。 陶祈帮着陶母从厨房里把热着的菜端上桌,看见妹妹脚跟脚追在后面,顺手拿了一碟凉菜塞进小姑娘手里。 给哥帮个忙。陶祈摸摸她的头。 陶嘉钰就笑了,在嘴角有一点点轻微的弧度。 母子三个把菜都摆到桌上,关上门。 陶祈道:爸爸呢?我跟他盛点饭吧。 陶母脸色一僵,低声说:这几天情绪不好,待在里面不愿意让人看。 陶祈沉默了一瞬,点点头。 陶父自从失去双腿以后就整日躺在床上,心情沉郁。他本来是个老实木讷的工人,想着身为男人应当养家糊口,但是天不遂人愿,只给他留下一副残败的身躯,困在数十平米的房间里,连翻身都困难。陶父觉得自己这样苟延残喘,靠着婆娘辛辛苦苦的养活,整天里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家庭里的一个拖累,不如死了算了。如果不是有他在,家里不会这么辛苦。 以前陶父尝试过自杀,拿剪刀,菜刀往自己身上戳,趁陶母和陶嘉钰都不在的时候喊邻居来帮忙买农药甚至绝过食。 邻居当然不敢帮这个忙,后来陶母把房间里一切能让他伤害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陶父不吃饭,就跪在床前求他。夫妻两个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陶母早已经习以为常。 陶祈对父亲大多数时候的消沉非常了解。有的时候他设身处地的去想,换作自己是爸爸,大概也觉得死了反而更好吧。 但是不行,放任他这样死去对活着的人而言太残忍,就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相互折磨。 我们先吃,菜我给他留了,就在厨房里。陶母道。等晚上我再给他热热。 妈妈和哥哥在说话,陶嘉钰也不敢动筷子,就捧着碗沿听。 陶祈看了眼父亲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妹妹,叹息道:吃吧。 晚饭后,陶母收拾碗筷,陶祈就坐在堂屋里和陶嘉钰说话。他翻看妹妹的课本,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懂的,趁着这几天自己在家,可以给她辅导。 哥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啊?陶嘉钰小声问。 她半年才见哥哥一次,心里想念,但同时也知道哥哥是不会在家里待太久的。前两年暑假哥哥都没有回来,说是在外面打工,为自己攒下一年的学费。那时候陶嘉钰还在想,为什么不能回来打工呢?她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县城里的暑假工,工资只有一千多,无论如何都不足以让哥哥攒够学费。 陶祈看看妹妹晶亮的眼睛,心里一阵不忍。但还是说:三四天。三四天我就得走了。 哦。陶嘉钰闷闷地应了。 陶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这几天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和妈妈,成不? 小姑娘好哄得很,听见陶祈这么说,就又开心起来。 陶祈在家待了四天,帮陶母看店,叠元宝,辅导妹妹的功课。这期间陶父一直闭门不出,只有在陶母送饭的时候才有些动静。 陶祈想进去看看,被陶父拒绝了。 从前两年开始,陶父就不太愿意见陶祈。除了过年的时候,父子俩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陶祈不去细想其中的原因,只是按照父亲的意愿,不见他。 这天吃完午饭,陶祈就要离开了。他收拾好了东西,出门之前在父亲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一扇薄薄的木板门隔开了两父子,一个在门外站着,一个在门里躺着。 爸,我走了。陶祈说。 转身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应答。 办公室里,严戈对着电脑上的报表,眼睛看着,心神却不在上面。 陶祈回家的这几天,他竟然十分不适应。每天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早上醒来又觉得没有眼睫毛可以偷摸,十分空虚。到起床下楼之后,看着满冰箱的生鲜菜品无从下手,既不会做粥也不会煎鸡蛋,只好喝杯咖啡了事。 严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他才和陶祈一起住了二十来天,就已经完全不能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但实际上,一个人睡,一个人起,空腹喝咖啡,这才是他几年来无比熟悉的模式。 严戈尝试着重新去适应。没有早餐,空腹喝咖啡其实都能够忍受,最让人觉得难过的就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怀里空无一人。严戈蠢蠢欲动想着摸眼睫毛,但是陶祈不在,这个愿望没法实现。 直到今天,陶祈终于说他要回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