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能早些回来,这样她的心就可以有所寄托,同时她还能与他分享这个惊喜——她坏极了, 这么大的事都不肯写信告诉他,甚至还要瞒着他安排在她身边的秘书,似乎铁了心要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 她于是也越发关注报纸上的消息, 每天都在盯着前线的战况。 如今战局十分焦灼, 直系背后有日本人撑腰自然实力雄厚,可赵开成将军的兵马也不是等闲、沪军营和浙江省同样不好相与, 双方在长江一线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今天这个胜一胜、明天那个败一败,也说不出个输赢。 白清嘉写过那么多时评、照理说早该明白一个道理:两方颉颃如此激烈、一场大仗又打了如此之久,既然还未分出胜负那么最终和局的可能性最大,眼下只要能扛得住, 最后至少不会有大败。 可是正所谓关心则乱,原先她成竹在胸的那些道理如今一放在徐冰砚身上便都失了效,即便每天都跟秘书反复确认他在前线的情况她也还是不能安心,生怕传话的功夫他就会在远方发生什么意外——战场的残酷她是亲眼所见, 那些子弹全不长眼睛、怎么会因为他是一个女人新婚的丈夫、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尚未谋面的父亲就放过他呢? 她于是又忧心忡忡了,身体还同时被孕期剧烈的反应折腾得难受,脸色天天都是一片苍白、看上去十分值得担忧;别说是体贴的秀知和孟柯,便是程故秋这样与她碰面不多的友人都察觉了她状况的糟糕,有时在学校里碰上还会专门宽慰她两句。 “不要太勉强,既然不舒服就请假回去养一养,”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温润的眼睛在扫过她美丽的面容和她渐渐隆起的小腹时总会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你已经怀了身孕……就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 她微笑点头、谢过了他的关怀,他却似乎还不甘心沉默,都到了这样的时候依然还试图问她:“你就不会觉得委屈么?” 她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听懂:“嗯?” “你才新婚他便不在你身边了,如今怀孕也是一个人,”程故秋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本有些游移的眼睛如今却笔直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求一个答案,“包括过去你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也不在你身边不是么?” 这真是他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承认那个男人可以创下了不起的功业、可以成为雄踞一方□□定国的英雄,可他却不能始终陪在这个女人身边,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如果换做是他,他一定…… “这些啊……” 踌躇间她却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温柔,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似乎一提到那个人她便会满心欢喜。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孤单单来又孤单单走,谁又真正帮得上谁?”她的态度十分豁达,倒是有几分他过去未曾发现的开朗,“我也帮不上他的,譬如他去打仗、去谈判、去跟人争斗……我一个也插不上手,再着急也只能干看着。” “那又何必指望他一直在我身边?”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便很知足了。” 除了关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以外,白清嘉还会另分出一些精力去照顾徐冰洁。 她如今害了失语症、明明身体并无什么异样,可就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请来的医生仔细查看过,说这应当是心理原因导致的失语,大约与她近来受到的什么刺激有关。 其实即便医生不说白清嘉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徐冰洁毕竟年纪还小、心思又很简单,猛的一下子被最亲密的好友背叛、又自觉背上了上百笔沉甸甸的血债,心中经历的起伏必然不会少,泰半就是因此无法再开口说话的。 她自己却好像不着急,原本那样聒噪吵闹的小丫头、如今就整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从早到晚一句话也不说;干活却殷勤,经常帮着秀知一起上下打理白公馆,还会主动去给白清嘉熬药端药,似乎打定主意要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了。 白清嘉默默叹气,其实并不需要这位小姑在自己身边忙碌,但为让对方心里好受些她也就索性接受了,每天除了安胎就是想法子让她开口说话,可惜收效一直不大。 到三月时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边为了争夺湖北的控制权倾巢而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战士死去,冰冷的数字那么寡淡、却依然让看的人感到惊心动魄。 那时白清嘉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渐渐显怀了,虽说过了头三月最不稳当的时候,可也不兴总受这样的刺激;秀知于是做主把家里的报纸全都没收了、再也不许她家小姐一天十回八回地看,白清嘉便只好三天两头去打扰徐冰砚留下的秘书,问对方他在哪里、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