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一样了, 浑身干干净净的,虽然依旧瘦弱, 但腰背挺得直直的。他面前放着个桌子,桌子上有画笔有颜料有纸张。 拐杖放在桌边, 人坐在凳子上,像模像样地作画。 桌子上面放着个熟悉的铁盒子,不时有人往里面扔钱。旁边立着个牌子:给钱就卖。 画得虽然算不得太好, 但也算是不错, 所以那铁盒子里的钱数都不算小, 五块十块,二十五十。 走到那边上的时候,他的步伐忍不住停了一瞬,但紧接着他就想起来了一旁的褚严,连忙回过头,却发现褚严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生气。 褚严从钱包里掏了一千块钱现金递给他:你去买幅画。 宿郢愣了一下。 去吧,我去那个书店里看看书,你买好了来找我。褚严指了指一边的书店,然后就走了。 宿郢沉默了一会儿,拿着钱去了方一的卖画摊子。走到近处,他才发现方一的手指甲里沾了很多红色的颜料,他拿着笔在画两条红色的鲤鱼。 画完以后,这孩子抬起头,有些害羞地问四周的路人:有人要买画吗? 宿郢说:我买。 方一点点头,用一个印着花纹的廉价小塑料袋把这幅画装起来,递给他。他接过画,把早已用纸张包好的一千块现金递给了方一。 方一看不到那里面有多少钱,但摸着也知道不是个小数字,他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摆着手:不值不值。 值的。宿郢把钱放到他的铁盒子里,最近天凉了,那边的面馆味道不错,去吃碗面暖暖身体。 方一僵住了。 宿郢想多看他两眼,但又怕看多了会想起太多的事,也怕让对方产生不安。于是放下钱,轻声道:我走了,谢谢你的画,很好看。 说罢便离开了。 褚严并没有在书店里边看书,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他还在看你。 嗯。宿郢把画展开给他看,画得不算很好,不过充满了灵气。 褚严问他:你要带他回去吗? 宿郢摇摇头。 褚严没再说话,两人就那样回了家。 这些年宿郢从未打听过那几人的消息,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回避那几人的消息。但是他的心脏病依旧在特定的日子里发病,以至于最后一次方一死亡的当天,褚严都已经摸到了规律,提前以自己头疼为由将宿郢带到了医院里。 自方一死后,褚严越发地沉默,却也对宿郢越发地上心。 他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工作,花大把的时间跟宿郢待在一起,有时候一年都不一定会接个剧本,推到后面连章维系都问他:你是不是想退圈了? 褚严点点头:宋鹤的身体不好。 医生怎么说? 发病发得太频繁,手术都做了两次,再这样下去,他褚严没说完。 怕是活不久。 不会长久,但却是一辈子。章维系是个感性人,听到这话后叹了口气,好好照顾他吧,人没有了,什么就都没有了,名利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最后的两年,褚严便没有再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了,都说是宋家的公子身体不好,褚严在陪他休养。 虽然外界都以为宿郢快死了,但是宿郢自己却不以为意,每次看到褚严一副沉重的表情,就要说他:别这样,我还要跟你一起变老呢,怎么可能会这么脆弱。 褚严点头答应,勉强振作起来。 看着他那幅悲伤的样子,宿郢忍不住安慰他:放心吧,就算我死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才是第七个世界,还有三个。 但褚严不知道,褚严以为他说的是还有下一辈子。他低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给憋回去,说:万一没有了呢? 不会的,还会有的。宿郢说得很坚定,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你就这么相信?褚严问他。 宿郢看着他笑了。 他当然相信,七个世界都守了约,还有三个世界。任务还没有做完,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断了? 没想到的是,一眨眼,就已经这么久了。 从第一个世界的抗拒和排斥到现在的甘之如饴,宿郢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任务中投入的感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当初被他当做任务目标的人现在成了他的爱人,每一天都有对方的陪伴,每一天都有新的盼头。 这是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的,在这无尽的孤寂中,他找到了属于他的灯火。即便扑向这片火光的最终结局是死亡,他也愿意做一只飞蛾。 嗯,我们下辈子还会在一起。宿郢哄他,下下辈子也会,下下下辈子还会。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