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贺寿,宴上初见明月朗怀的薛二郎,便再难忘怀。她自知父亲只是不上进的七品小官,门第微寒,家中也无可靠的亲兄弟撑腰,只能将心意深埋心底。 但渐渐的,这份心意在日复一日的嫉妒与自卑中扭曲、膨胀,将她蚕食得面目全非。 虞灵犀中了极乐香,不可能是完璧之身,又比自己干净到哪里去呢?为何薛二郎能接受她,却不能接受自己? 自己失身于太子,是承恩;而虞灵犀失身于卑贱的奴仆,却是耻辱。 赵玉茗缓缓攥紧手指,对身边侍婢道:“红珠,咱们去薛府一趟。” “小姐,您还没死心呐?” 侍婢面露为难,“薛二郎不会见你的,几次登门拜访,他连门都没让你进。而且您马上就要进宫了,他更加要避嫌。” 赵玉茗脚步一顿,不甘道:“那便打听一下,薛公子今日何时出门,我去外边堵他。” 见侍婢支吾没动,她催道:“明日就没机会了,快去!” 不论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将自己亲眼所见的告诉薛岑,让他死了娶虞灵犀的心。 厢房,兽炉香烟袅散。 虞灵犀将那支剔红梅纹的墨笔洗净,又用棉布仔细吸干水分,方搁在笔架上晾干。 指腹碾过雕漆繁复的花纹,不由轻笑:小疯子的想法,还是这般不可理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就恩爱情人在新婚结发时,舍得割下那么一缕相赠。用头发做笔,他怎么想出来的? 正笑着,虞辛夷推门进来,虞灵犀便收回了手。 虞辛夷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随手将刀搁在案几上,揉了揉脖子道:“我方才见赵玉茗鬼鬼祟祟从角门溜出去了,没对你做什么吧?” “赵玉茗?” 她不是早该走了么? 想起什么,虞灵犀哼了一声:“无所谓,她自以为是把柄的那些,不过虚名而已,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只有心里脏的人,才会看谁都是脏的。 正想着,忽闻前院传来人声喧闹。 “阿姐,外边什么事?”虞灵犀问。 “哦,是虞焕臣从宫里回来了。据说洛州四县突发风灾,损坏田舍千顷,灾民数万。” 虞辛夷道,“皇上命虞焕臣押送赈灾粮款,今夜便要出发。” “这么快?” “灾情紧急,连夜拔营也是常事。” 虽说如此,可虞灵犀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运送赈灾粮这样的事,为何会让将军府的人出面呢? 酉时末,天刚擦黑,虞焕臣便整顿好人马出行。 虞灵犀提着一盏纱灯站在阶前,想了想,叮嘱戎服铠甲的虞焕臣道:“赈灾之事牵涉甚广,兄长万望小心。” 虞焕臣将缰绳往手上一绕,郎然笑道:“这等小事都办不好,未免对不起我虞家少将军的身份。岁岁勿忧,等阿兄回来!” 说罢看向一旁抱臂的虞辛夷,沉下脸硬声道:“虞辛夷,好生照顾阿娘和妹妹!” “还用你管?” 虞辛夷嫌弃道,“快滚,别迟了时辰。” 虞焕臣一扬马鞭,带着虞家军亲信朝城门而去。 火把蜿蜒,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刮了一夜的风,空阶滴雨。 罩房后角门,宁殷越过执勤的虞府亲卫,踩着厚重的残红落叶迈下石阶。 迎面走来一个货郎,挑着货箱,手摇拨浪鼓吆喝。见到宁殷,他忙向前殷勤道:“郎君,买糖么?” 宁殷顿住脚步,扫了眼货箱中五颜六色的果脯和糖粒,随意问:“有饴糖吗?” “有的有的。”货郎忙取出一张油纸,为他舀了一勺饴糖。 “属下已按照殿下吩咐于坊间造势,御史台正弹劾太子失德,只待时机成熟。” 货郎手上动作不停,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汇报,“还有,将军府的人正在暗中查殿下过往,属下怕虞家查到殿下就在他们府上,可要动手……” “不必。”宁殷摸出几个铜板搁在货箱抽屉中,神色平静,“让他们查。” 就看虞焕臣有没有这个命,活着回来查他的底细。 毕竟宁檀那头猪虽无本事,却记仇得很呢。 “替我查查极乐香。”宁殷勾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