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压得年轻太监撩袍下跪。 “当初臣入狱受阉割之辱,万念俱灰,是娘娘赏识信任,才让崔暗活到今日。臣虽无能,但对娘娘忠心可鉴,还请娘娘宽恕些时日。” 崔暗伏地表忠心,地砖上倒映着他阴暗的眼,慢声道:“何况,当年知晓此事的人皆已被臣亲手处决,娘娘不必忧心。” “当年,不是逃了一个么?” 皇后的视线落在佛像坐莲之上,以指轻抚,暗红的铜色,像是还残留着当年鲜血溅上的痕迹。 冯皇后收回视线,起身道:“太子那些侍妾,可有动静?” 崔暗膝行而来,伸臂搭住皇后的手道:“已有两名良娣、一名良媛有孕。” 皇后颔首,一颗棋子养废了,总要准备几颗备用的。 阳光在瓦砾上折射出刺目的白光,却照不亮佛殿的阴暗。 虞府,一片骄阳灿烂。 虞灵犀坐在水榭中纳凉,也是今日才从父兄断续的交谈中才知道,不知哪儿传来的流言,说当今太子并非皇后亲生,其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坤宁宫宫女…… 加之之前太子仗着是唯一的嫡皇子,好色荒淫,多有失德之处,此番风言一出,不少保守派朝臣都开始动摇观望。 她轻轻舀着冰镇的酥山酪,瞥了身侧的宁殷一眼。 朝中一片波诡云谲,而将来威慑天下的七皇子此时却倚坐在水榭的凭栏上,侧首望着粼粼的湖面,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一片无害的安静。 …… 连着几日酷暑后,总算迎来了阴凉的好天气,虞府上下也迎来了近些年来的大喜事。 六月初八,虞家长子虞焕臣大婚,迎娶的是平昌侯苏家的小才女。 虞焕臣有官职在身,成亲后理应成立自己的小家。虞将军便命人将虞府西面那座闲置的大园子打通,修葺后当做儿子的住处。 虽是分居,但两座宅邸毗邻,往来倒也十分方便。 今日主宅和西府皆是红绸满堂,喜字盈门,侍婢仆从络绎往来,迎宾送客,放眼整座京城也难得瞧见这样的热闹。 虞焕臣换好了婚服,朱袍玉带,英武非凡。 虞辛夷也换回了女孩儿的打扮,大喇喇倚在廊下笑他:“虞焕臣,没想到你穿上这婚袍,倒也人模狗样的!” 虞焕臣对这桩婚事本就不情不愿的,当即凉飕飕反击道,“哪像你,穿上裙子也不像个女人。” 孪生兄妹俩一见面就斗嘴,气得虞辛夷撸起袖子便要揍他。 虞灵犀以扇遮面,笑得眉眼弯弯,拉住虞辛夷的手软声道:“今日是兄长大喜之日,阿姐忍让些可好?” 虞辛夷这才愤愤作罢,转身去招呼女客去了。 虞灵犀让胡桃帮忙去照看茶点,吩咐道:“告诉膳房,荷花酥要过会儿才上,凉了就太腻了。” 正说着,身后环佩叮咚,清朗的声音响起:“二妹妹。” 虞灵犀转身,只见一身玉冠锦袍的薛岑站在盛夏的骄阳下,清爽若高山之雪,朝她微微一笑。 他今日打扮矜贵,却不喧宾夺主,和他这个人一般温润内敛。 虞灵犀怔愣片刻,才想起来薛岑今日是兄长的傧相。 她回以一礼,笑道:“岑哥哥,你先去歇会儿吧,迎亲的队伍要一个时辰后才出发呢。” 薛岑清隽依旧,只是眼底似乎多了几分忧虑,摇首道:“我不累。” “阿岑!你小子这打扮随我去迎亲,不知又要迷倒多少姑娘!” 虞焕臣过来,勾着薛岑的肩晃了晃,“我都成婚了,你何时才娶我家妹妹啊?” 虞灵犀料想兄长又要拿两家的婚约开玩笑了,忙清了清嗓子道:“阿娘唤我去帮忙呢,兄长们先聊。” 说罢提着裙摆,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薛岑目光追随那抹娇艳的身姿离去,回味过来。 她方才说的是,兄长“们”。 虞焕臣没有听出这细微的差别,只当妹妹害羞,便拍了拍薛岑道:“走吧,阿岑。还需你给我讲解迎亲的礼节呢,我怕到时给忘了。” 薛岑压下眸底的那抹落寞,笑得如往常那般温润和煦,颔首道:“好。” 吉时,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自虞府出发。 到了黄昏时分,总算迎回苏府的花轿,虞焕臣与新妇各抓着红绸的一端,比肩跨过长长的红毯,前往主宅拜堂。 拜过堂后,便送回西府虞焕臣的宅邸。 酉末,华灯初上,府中亮堂得如同白昼。饮过换妆茶,虞府上下亲眷便要接受新妇的见礼。 取了遮面的却扇,虞灵犀这才瞧见了嫂子的模样。 是个很清秀美丽的女子,眉若柳叶,眸若琉璃,身量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