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惨笑着拉开衣襟,暴露出胸膛上累累旧疤,其中心口那一道尤为扎眼,“皇兄逼我割爱,与剖心何异?不如在此直接动手,省得又要下旨定罪,又要命人捉拿,大动干戈。” 他从枕下抽出短剑“钩鱼肠”,将剑柄塞进皇帝手里。 皇帝面色铁青,斥道:“你这是求死?这是挟功逼君,还有没有一点为臣、为弟的良心!” 豫王紧握着皇帝的手和剑柄,将锋利的剑锋往自己心口撞,“有没有良心,皇兄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苏清河就在臣弟心尖上,不剖出来,如何割舍?” 刃尖入肉,血流蜿蜒,皇帝再一次被犯浑的弟弟气得手抖,“你看你这副德性,哪里像个亲王,分明是兵痞无赖!” 豫王从割肉之痛中尝到了从心所欲的快意,仿佛体内那股流窜的恶气也随鲜血一同涌了出去。他大笑道:“人生在世,倘若爱不能爱,把自己活成个无情无欲的神明,即使天下在握又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皇兄?” - 在豫王府某个偏僻的角落,夜色覆盖的阴影深处,殷福猝然一咳,喷出口乌血,向前踉跄两步,手按在嶙峋的山石上。 拈在指间的鹤骨笛被溅上星点血斑。 他努力运功调息,片刻后方才站稳。 这几日,除非豫王离府,每夜的笛音不曾断过。以传声入密之法,送至目标一人的耳中。 昨夜除夕在鸿胪寺,一曲同时操纵四人的迷魂飞音消耗了他太多真气,尚未来得及蕴养,今夜又见时机难得,明知勉强还是忍不住出手,导致气血逆冲,伤了心肺经脉。 豫王军伍出身意志坚定,只可徐徐图之,心急冒进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导致功败垂成……殷福如此告诫自己。 他将鹤骨笛贴身藏好,擦拭干净嘴角血迹,深呼吸后,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回到灯火幽微的小径上。 刚走了几步,背后一个声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殷福心底微凛,不露声色地转身,轻声道:“韩统领。” 韩奔手按腰刀走过来,上下打量他,“这几天你脸色一直很难看,拉肚子还没好?” 殷福笑了笑,“谢统领关心。我没事。” “你有事。”韩奔说,“除夕夜,轮值的侍卫在一起吃年夜饭,怎么独独不见你?你擅离职守,去了哪里?” 殷福把头一低,不说话,想绕开韩奔走。 韩奔堵住他的去路,“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你是要对我交代,还是去王爷面前招认?” 殷福左突右进,都被对方挡住,寸步走不脱,便垂下头,鼻音浓重地说:“要你管!” “职责所在,我当然要管。”韩奔听他鼻音软糯,有点心疼,又忍不住想进一步逼迫,“说!昨夜去了哪里?做什么?” 殷福被逼出了哭腔,无奈道:“我去祭拜父母了!当年我一家灭门就是除夕夜,父母尸骨无人收敛,至今不知归处。我只能去庙里遥遥祭拜,以全人子之心。说完了,可以走了么?” 韩奔沉默片刻,说:“抱歉,是我冒犯。” 殷福含着泪,低头要走,一个不慎撞在他身上。韩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挨得近了,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韩奔问。 殷福说:“没有。” “那你身上这股血气是……癸水?” 殷福怔住,继而挥拳:“你才是女人!” 韩奔握住他的拳头,轻笑:“逝者已矣,别伤心了。走,哥陪你喝几杯。” 殷福被他揽住肩膀带着走,嘴角微微勾起。 第158章 佛犹如此何况 厢房内,一桌,一大坛酒,两人隔桌对饮。 “来,一醉解千愁,醉完哭完,心里就舒坦了。人生还长着呢,往前走,往前看,咱们不回头。”韩奔给殷福斟酒。 殷福喝了几大碗,满面酡红,已有六七分醉意。 韩奔一边陪他喝,一边一碗接一碗地倒。 “我喝不动了……头晕,我真的——”殷福趴在桌面,眼神迷离失焦,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嘴里叽里咕噜地呓语着。 韩奔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上半身向前倾,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殷……福。” 酒坛是特制的上下两层,根据斟酒者操纵的机括,决定倒出来的是上层还是下层。上层是正常的,下层酒水里掺了洋金花汁液。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