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乡可思,而我,连家都没了,不知道还能想哪里。” 王言卿记得于婉说过,秀葽是被兄嫂卖到宫里的。她明明有亲人,却胜似孤儿,家中已无人期待她回去,天底下何处是她的归宿呢? 王言卿沉默片刻,按住秀葽的手说:“你还年轻,等以后向宫里求个恩典,说不定能放还故乡。就算不回乡,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寻一良人成婚生子,也是你的家呀。” 宫女一旦入宫就终身为奴,但有些年纪大或立过功的宫人,主子心存体恤,也会放她们出宫。这些构想虽然虚妄,但有一个念想,总好过没有。 然而秀葽听到这些话后,脸色却阴霾起来,身体也绷紧了。她两只手紧紧攥住,眼睛盯着鞋尖,自言自语般喃喃:“不会了。” 王言卿对秀葽的反应很意外,提起对未来的畅想,哪怕这个前景遥不可及,也不该是这种反应。秀葽身体收缩,语气脆弱但肯定,最重要的是,她用的是“不会了”。 仿佛,她已经知道将来了。 王言卿觉得异常,她不敢刺激秀葽,小心翼翼问:“你总是郁郁寡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秀葽视线向下,上唇抿成平线,眼睛良久不动。秀葽像是缩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王言卿只能靠表情猜测她的心情。 她沉默寡言,看起来并不讨张太后喜欢。她可能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放出宫,所以心生感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秀葽的这种表现似乎不只是害怕、悲伤,还有羞愧。 她哪怕伺候人做得不好,不得张太后重用,也不该羞愧啊?这时候王言卿想起昨夜陆珩突兀地问秀葽长相,之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再结合于婉、秦祥儿等人的表现…… 王言卿骤然生出一个很荒唐的猜测。 王言卿盯着秀葽表情,手指松了又紧,默默给自己鼓了两次劲后,才佯装不经意地开口:“依我说,京城虽大,却也没什么好的。上元节那天我随家人出门看灯,路上遇到昌国公。我好端端走路,并没有招惹人,他们就觉得我是青楼女子,言辞间很不尊重。幸好我哥哥在,护着我走了,要不然,我都不敢想象那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王言卿真实经历过的,陆珩带她上街观灯,结果遇到了张鹤龄。虽然最后无事发生,但王言卿敢保证,如果那天陆珩不在,事情远不会如此平静收场。 陆珩说过张鹤龄是老色鬼,张鹤龄对着大街上随便一个女子都敢放肆,那面对张太后宫里的宫女,会不会死性不改?街上的女子好歹大部分是良籍,而这些宫女,却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处于完全弱势。 王言卿说完后,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秀葽。秀葽扇了下睫毛,眼睛忽然红了。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说:“王姑娘,你幸而还有兄长撑腰。那些没有倚靠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活呢。” 王言卿确定了,她的猜测竟然是正确的。她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抱住秀葽的肩膀,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这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可是,苦果却要她们承担。 秀葽自从遇到那件事情之后,心里已经痛苦了许久。秦姑姑间接救了她,但她没法向秦姑姑倾诉;同屋的宫女大概猜到了,她却不敢挑明。唯独此刻,她遇到王言卿,另一个有类似遭遇的女子,秀葽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 在宫里待久了,连哭都不敢大声,只能闷闷地掉眼泪。秀葽哭了很久,王言卿就环着她的肩膀,默默陪着她。因为压抑,最后秀葽的声音都哽咽起来:“那天太后让我伺候建昌侯净面,我什么都没做,他却突然摸我,还要扯我的衣裳。我怕极了,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惹恼了建昌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言卿没出声,只是抱紧了秀葽,心里却大为震惊。 她以为秀葽和她遭遇的一样,是昌国公嘴上不干净,没想到,竟然是建昌侯张延龄,而且,都发展到扯衣服了。若是秀葽没有打翻水盆,若是其他宫人没有发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可是宫里,说的不好听些,宫女都是皇帝的财产。张延龄在皇宫都敢如此无法无天,张太后身为姐姐,竟然不管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