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推开儿子的手,低声呵道:“别闹,没看到贵客在吗?” 李正则被母亲拒绝,闷闷不乐地跑出去了。钱氏见不得孙儿不高兴,连忙喊着“心肝”追出去了。 钱氏出去后,吴氏略有歉意地对王言卿笑笑:“姑娘不要见怪,婆母年纪大了,逢人就喜欢谈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里正和钱氏对自己的秀才儿子无比自豪,哪怕屡试不第,但今年一定能考中。然而对于吴氏来说,她早早就看出李骐不是读书的料,这辈子秀才就到头了,再往高万万考不中。偏偏李骐自视甚高,不肯回家务农也不肯在城里找活干,成天吟那些酸诗,吴氏对丈夫早颇有怨言。 王言卿微笑着倾听,时不时引导几个问题,但并不掺和刘家婆媳的矛盾。这样说不太好,但共同说某个人的坏话,绝对是两个陌生人拉近距离最快的办法之一。就算王言卿没有接腔,吴氏也很快对王言卿亲近起来。 王言卿思忖着差不多了,道:“娘子无需着急,李秀才有功名在身,这辈子吃穿总不必发愁的。何况,幸好他有功名,要不然这次你们家也被征去服劳役,李骐和里正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吴氏听到这里叹气,道:“可不是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怎么能叫因祸得福?”王言卿笑道,“这是阴差阳错,冥冥中自有注定。” 王言卿注意到吴氏细微地撇了撇嘴,拿起扇子,慢慢摇着道:“也是。李骐别的不说,运气总是极好。”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丈夫、婆家颇有怨怼。王言卿眼珠微动,往外瞅了一眼,亲眼看到钱氏带着孙儿出去玩了,就换上满脸哀愁,沉痛地叹道:“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不讲道理,有钱的人祖祖辈辈有钱,不幸的人却越来越不幸。吴娘子,你丈夫有功名傍身,又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后半辈子不用愁了。若换成其他家的娘子,又要交赋税,家里又失去了男人,以后生计可怎么办啊?” 王言卿长吁短叹,但余光一直锁定着吴氏。吴氏听到这些话垂下眼睛,无意识抿了抿唇。 王言卿几乎立马就辨认出来,她在愧疚。愧疚是一种道德感高的人才会出现的情绪,当一个人愧疚时,最倾向做出利人损己的自我惩罚。 王言卿不动声色利用起她的愧疚:“不过幸好她们从县衙领了银两,虽说家里少了两个最重要的顶梁柱,但手里有钱,多少能应付几年。就是不知道等这笔钱花完后,她们要怎么办。” 吴氏低着头,没有应话。王言卿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些多亏她们遇到了一个好里正。听说,刘大娘一家几次去县衙鸣冤都没人理,她们惹恼了县令,差点被上拶刑。还是里正出面,替村民争取来丧费,好歹让这些孤儿寡母有点活命钱。里正善人慈心,友睦乡里,死在洪水中那些男人九泉之下若是得知,一定会感激里正的。你的儿子投胎在这种人家,是福气啊。” “生在他们家算什么福气!”吴氏激动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低头道,“抱歉,我失态了。” “怎么了?”王言卿关切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也是给人当侍女的,明白这些苦楚。你公婆是不是苛待你了?” 这些话在吴氏心里憋了很久,今日她不知怎么生出一股劲儿,她顺着这阵冲动,将往日的憋屈一口气吐了出来:“苛待倒不至于,里正家毕竟要脸面。但他们一家从没把我当过自己人,有什么好东西都绕着我给正则,还叮嘱正则不许告诉我。呸,谁稀罕吗?” 情绪一旦找到宣泄口,后面就很难拦住了。王言卿一脸不信,问:“真的吗?我看里正古道热肠,认真负责,老太太也是个直心肠的人,怎么会在私底下说这种话?” “他们惯会装模作样。”吴氏见王言卿不相信,急于证明自己,像倒豆子一样说起公公婆婆的坏话,“王姑娘,这话我只和你说。你别看我公婆在外面装的和菩萨一样,其实,县衙发给村民的丧费,被他们昧了好大一笔。” 王言卿吃惊地捂住嘴,她一边想她是不是演的太夸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