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渐高,房里放不得太多冰,所以只有外厅有一盏冰鉴,侍女给她打了帘,她小跑到内间,看见外祖母坐在方凳前收拾,眉头结着愁,她好像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处,没再往前。 屋内点着烛灯,然而那光好似延不到祖母身上,只照着了半张愁容。外祖母皱着眉头,面前放着些装衣物用度的盒子,还呈着几匹布料,正疑惑着听到通传了,怎么还没见到外孙女身影,就看到疏雨一直站着不前。祖母不由好笑:“阿弗,怎么站着不过来呢?“ 岑疏雨细细地看了一圈祖母面前的东西,往常有新布,都会让丫头送到自己院里选了裁衣,今天桌上铺着的,眼看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料子,眼前才是夏天,料子上却还摆着冬天头上的卧兔儿。她抬起眼,迟疑地问祖母:“祖母是要送阿弗回家了吗?“ 外祖母听了愕然道:“你这精怪丫头。“半晌才叹口气,看着阿弗舒展开眉头,向她招手,说道:”快过来吧,站在那里干嘛呢。” 听着祖母嗔怪的口吻,岑疏雨已憋上了些眼泪,她快步上前坐在外祖母身边,外祖母轻轻揽过她,扶着她鬓角,笑着说:“要回家了,是好事,哭什么呢?” 岑疏雨抬头,下巴轻轻戳在外祖母臂弯上:“外祖母疼我,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走。” 老夫人眼角也沁出了泪,欣慰却又无奈地搂紧了孙女说道:“再舍不得,哪就能不让你走呢。那是你爹,你的家,该是有你这姑娘的位置的。” 歇了口气,祖母又说道:“祖母就在这鄠州,若是你想这儿,就多给祖母来信。若是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外祖母顿了一下,想到孙女才七岁,从小养在自己身边,此次回遂州,恐怕多又不适,再有年幼庶妹,也不知可还会有人这么疼这个惹人怜的乖囡。祖母轻轻晃着她,安慰有笃定地接着说:“也别怕,我们阿弗最是精怪,受了委屈,就告诉祖母,你就算是在琼州,祖母都能给你接回来。” 听到这,疏雨破涕为笑,鼻头红红地,她从祖母怀里起来说:“孙女知道,有祖母在,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祖母笑着点头,拉着疏雨看桌上。“祖母给你备了些路上用的东西,还有些新衣料,你快过来看看。回到遂州你要是一时穿不惯府里的衣服,便叫雁乔差人去给你裁新衣去…” …… 离开的那天,暑气蒸腾,疏雨的脸叫这热气蒸的微红,她在堂前拜别了祖母,雁乔手持一个包袱走在她旁边,包袱大人小,还恭恭敬敬地陪在疏雨身侧,看了不由的叫人笑出声来。雁乔是祖母给她选的丫鬟,此次也是要陪她一道回家。两人走过门槛,祖母不忍看别过了头,疏雨却突然捏住了袖边,身子顿了一下,猛地折返回去抱住祖母,她埋头在祖母怀里,撒了这一年夏天最后一次娇。 祖母也再忍不住,泪掉了下来,抚弄着她的头哽咽无声。没多会儿,疏雨把眼泪一擦,挤出一个笑,说:“疏雨没有父母在身边照拂,但幸得祖母垂怜,让疏雨在您膝下教养了四年。祖母放心,鄠州来时的路并不远,疏雨念着您,定常回来看您。” 祖母红着眼,整理好孙女的衣袍,含泪点头说好。 等再别完祖母,转过身去。疏雨这词就真的要离开鄠州了,她在雁乔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内清凉,有提神的草木香。是祖母怕路上蚊虫叮扰,特地嘱咐人用艾草,菖蒲熏过了车内。疏雨回了头,最后看了眼门府和鄠州城的八街九陌,百般不舍地上了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