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摆凌乱,领口松了三个纽扣, 领带已经一半挂到身后。 “傅修源啊傅修源!”他念着傅元宝现在的名字,嘿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和喝醉酒的人聊天是不能讲逻辑和思路的。 傅元宝顺着问:“想干什么?” 他望着首都中心的位置, 手指指着那个方向:“我想到那儿去受到嘉奖!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我他妈念不出书,我也当不了兵。我家祖祖辈辈都会打仗。我哥, 我弟,都可以当兵。我大爷的做事都不是靠自己的。” “钱算什么东西。”他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已然是醉得没了理智,“没钱不是东西。我只会修路,妈的还要和你这种小崽子喝酒。” 这句小崽子没骂人的意思,却也说出了这人内心的愤愤不甘。这分明是将傅元宝之前的话记在心里。傅元宝是独自来首都打拼,还打拼得有模有样,他却靠着别人,干的修路活也就那样。还得出来喝酒拉各种关系。 经商的就是有钱人,有钱人现在可稀罕。 修路和卖饮料完全是两码事。但是人都要喝水,饮料算水的一种,多认识人没坏处。傅元宝有心和首都大众打关系,而这位老板的上头显然也有心,但人家觉得见小辈丢人,于是让这位来了。 这位也觉得丢人。 傅元宝被看不起的日子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碰上一回。他侧头看着满脸涨红哭哭笑笑的中年人:“修路有什么不好么?首都都有地铁了。” 首都地铁原先是归于军方,十几年前就交出。如果没算错,中年人大约一毕业就从事这方面工作,是业内领头的那批人之一了。前两年开二期,明年听说就要竣工。中年人餐桌上还畅想未来,说着以后地铁能将整个首都地下连通。 “老着火。”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他大爷老着火。你说一条铁路,老着火像样吗?” 大约是情绪刚才发泄够了,他现在倒冷静了下来,郁郁寡欢着,眼皮耷拉好像下一刻就要睡了。 傅元宝对修路对地铁是一窍不通。他的药灭不了火,饮料也不能拿去灭火。听起来修路很是差钱,但差钱这事情也不是他能解决的。 如果说开个厂合资一下只要几十万几百万,修路需要的钱要往亿计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唯有国家能拿得出。 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几个亿也不会光往首都地铁上花。嗷嗷喊着缺钱的地方太多。 傅元宝和人说着:“以前也是去外学的技术,可以考虑再找个地方学技术。国内要点钱,国外要点钱,路就搭起来了。” “你家里人不同意合资,我家里人也让我站着做人。”中年人这么说着,颓丧的态度没变。 傅元宝顿了顿,觉得这人有些观念像桑晓晓找的那个副社长。那个副社长也是这样,骨子里带着迂腐,不是坏事,但对生意场和发展而言,未必是好事。 他不同意合资的理由和中年人不乐意的理由完全不同。 傅元宝在右手好后,比较少和人说右手的事了。伤痛愈合后,说出来总觉得带着炫耀的意味,也总会让他想起桑晓晓照顾他的那段日子。 今天大约是酒上了头。他抬起右手,垂眼看着自己这只恢复极好的手:“弯下腰不是不做人,也可能是打算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今天要是实在缺钱,我也能找害我断了手指骨的人合作。” 合作完最后是双赢还是谁输谁赢,很难讲。 他收回手:“可惜我现在不差钱。”而当时害他断指的两人,一个傅威已经被扔去磨炼,另一个傅帆被他大伯压制着,一年到头和他都不怎么会见面。 如今的傅帆守着一亩三分田,而他已经走出来,不再是当年田间地头无人可倚靠的少年。 中年人不吭声,傅元宝也不说话。 当人来接中年人,中年人临着上车,半个身子跨在车里,指着傅元宝,依旧涨红着脸醉醺醺的。他像是在说着胡话,又像是认真的:“我就是碰上天王老爷,我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说完人倒入车内,留下接送人失笑赔礼:“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醉成这样。傅老板要去哪里?我一并送了?” 傅元宝说了声:“我自己回去。” 见人远去,傅元宝吹着冷风,酒几乎醒完。他大半夜的打了车回家,心想还好现在两人是分房睡的。不然一身酒气不好闻,肯定会惹人不高兴。 今晚牛奶没热,不知道桑晓晓睡觉没。m.iyiGUo.NeT